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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回 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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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太子患病,东宫得了闲暇。莫元舒实在期许自己能康复如初,因而又往太医院去。

他赤着上身趴伏于暖榻之上,露出了光洁白皙的后背。花文鼎一面轻轻捻动着没入皮肤的银针,一面示意学徒上前奉茶。

“师父,茶来了。”

“今日施了针,你的病便能大好了。”花文鼎低头饮茶,忙里偷闲道,“你表兄南下……便没寄信来京?”

经由两度接触,莫元舒已确认花文鼎对自己卸下了心防,实际上这是凭借着朴怀的关系。他清楚,或许此人知晓一些朴怀所不曾告知自己的秘辛——况且朴怀答应了自己会寄信来京,而今却无文字传送,莫非……

他心弦一紧,霎时不敢细思,忙问:“的确并未寄信,莫非花翁觉得不妥?”

“倒不是‘不妥’。”花文鼎叹道,“只是感慨他的心性仍与往日一样罢了。当年他二十岁生辰,摆了一桌好酒好菜,筹算着要请一些公子王孙,到头来无人赴约。后来还是乔洪吉——就是那个‘乔监’……是他把朴怀请到了政园去。但从那以后,朴怀便再也不提‘生辰’二字了。”

莫元舒沉吟了半晌,又问:“表兄一贯与楚国舅、施璞交好,难道他们也没去么?”

“十年前……河东小侯爷刚十岁,国舅爷也还没来京华呢。”花文鼎笑道,“崔缜、施世修出征河西,冷濂生值守吏部,冷之意闭门修道,自然无人前往。况且朴怀请的大多是勋戚旧贵——可他们与朴怀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又怎么会赴约参宴?”

听闻此言,莫元舒忽而一怔。

太子殿下日后登基,自然要将勋戚旧贵一扫而光;但朴怀既与这班勋戚旧贵并非同路之人,若能劝得他转投东宫,一切难题岂非引刃而解?

谁说世上绝无双全之法?双全之法近在眼前!

“我仍要归咎于崔缜,”花文鼎并未察觉莫元舒的思绪,愤懑不已地说,“这么多年了,我依旧对他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凡事只知加以棍棒,从来不在乎朴怀是否愿意。你表兄表嫂的婚事一概浮于表面,这便是崔缜、冷濂生合力缔造的悲剧。崔冷二人眼中惟有仕途,从未顾及自家儿女,实在是本末倒置。”

“花翁,他们成婚多久了?”

“不短了,”花文鼎轻轻地摩挲着茶盏盖儿,思忖道,“我算算……是了,他高中状元那一年,也是二十岁的时候。”

“十年了。”莫元舒沉吟着,忽而计上心头,“十年的光景……表兄表嫂难道就没个子嗣?”

花文鼎将茶盏往小学徒手里一送,不耐烦地开了口:“你不到三十岁,记性竟比我还差。当日我说了,你表兄与你表嫂常年分居,每日不过见面、叙话而已。你表兄忙着与朝中高官显贵来往交游,你表嫂又一心求仙问道——二人从未圆房,哪儿会有子嗣?”

“多谢花翁赐教。”莫元舒羞赧道。

花文鼎叹道:“你表兄也尤为不易。父亲死得早,叔父又性情暴戾。崔氏百代恩荣……到头来惟余崔缜与你表兄两人在世。朴怀秉性疏狂,专好诗酒,此生极盼逍遥自在,如今功成名就,却偏偏没了逍遥自在。”

“表兄既与表嫂并无感情,”莫元舒仍关注着那位未曾谋面的“表嫂”,“为何不纳妾另娶?”

“天知道他为何不纳?”花文鼎一一撤了针,“或许是他忌惮冷濂生,或许是他敬重冷之意,抑或是他专爱男子也未可知。”

闻言,莫元舒猛地翻身坐起,急切地问:“此话当真?”

这下唬了花文鼎一跳,险些将银针扎入自己手心儿,当即斥道:“瞧你这慌慌张张的模样,成什么体统?你跟你表兄倒是一类人,表面上岳峙渊渟,实则风风火火……”

莫元舒无暇理会花文鼎的自说自话——崔文纯为何与自己结交?这是一直未曾得到答案的疑惑。莫元舒皱眉沉思,难道朴怀已在心里为自己留下了一席之地?这究竟始于何时?为何自己全然不知?

莫元舒胡乱地穿好衣服,匆匆与花文鼎道了谢,而后飞身赶入停留于太医院外的马车之内。

车声辘辘,略显颠簸,莫元舒始终阖目细思。

原以为崔文纯与自己的“厚谊”乃是出自于崔缜等人的指使,未曾料到还有这重因果。崔缜、施世修垂涎名位,最终害死了自己的满门亲眷;但朴怀……朴怀对此一无所知。

莫元舒的内心微微发着烫,胸腔内的震响险些将他击倒。

甫一回居室,一名谒者持札迎上,恭谨道:“莫大夫,有信使自淮东赶来,奉上崔学士亲笔书信。”

看着信封上颇有淳古意味的“诚请痴痴先生亲览”八字,莫元舒立时谢过谒者,待其远远走后才颤着手启封披览。

这是崔缜、冷濂生,乃至于冷之意都不曾享有的殊遇。朴怀,你为何不愿将自己的心意告诉我?若非花翁偶一出言,我绝不敢稍作臆想,那么你与我岂非有缘无分?

莫元舒垂首细观。

见得:

今春寒渐去,须免伤神之思,则君之病体可得大益。傅孝美之势将衰,文纯不日即与王师奉诏归北,亟回京华与君一会,以全涓尘一叹。

落款为“朴怀”。

莫元舒暗思:“数句未有异样,惟有‘涓尘一叹’深为不妥。”又念及崔文纯曾欲引“方寸之间最易老,岁月从不饶涓尘”为安坟碑文,心内更觉不祥。

另有杂言曰:

文纯性本疏狂,惜为家世所困,不得遣心作乐,然终有偿愿之日。今特记之,以略表真衷。

莫元舒反复吟咏数遭,品出字里行间深表别离之意,一时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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