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妏妏注意到这点也难以忽视,不由又问了句:“你手怎么样。”
蒋鹤贤已经松开她,把她晃得险些趔趄不稳:“你以为我要吻你吗。”
浑身的血液不可控地从脖子涌上脸,这记羞辱无异于一个耳光清脆打在脸上。
她接着也毫不保留地瞧了回去,声音寒凉:“若非你有前科之鉴,我肯定不会这么自作多情。”
蒋鹤贤不再理她,似是一时间抽光了身上一切气力。
他不能将那还带着点切肤体温的颈链子,强制套上朱妏妏的手腕。又见她那么明晃晃的抗拒她曾经亲手买的这条链子,垂肩再没说多余的话,直接走到江边。
朱妏妏窥他神气不太对劲,一时间不敢先抛下他离开这鬼地方,心慌意乱之下压着起伏的胸膛,小声呼喊:“蒋鹤贤,这边的水很深你别再走进去了。”
蒋鹤贤不听,继续一步一个脚印走往江边。他那义无反顾的形象和江边牌子上“水深勿近”,形成鲜明讽刺对比。
朱妏妏往前跑了几步想追上他:“蒋鹤贤你想干什么。”
蒋鹤贤站在黝黑不见天光的江水旁,偏过脸来。那脸上压根没有她担心的赴死之心,倒是闪烁着一种苍凉的决绝和平淡的决心。
“你应该猜到我约这地方见面的原因和你那谈医生有关了。是,我那天开车跟着你们到这看见你俩浓情蜜意,挺好的,朱妏妏你最好一直保持这种与往事一刀两断的态度和我分道扬镳,我也不必再耿耿于怀像个跳梁小丑。”
朱妏妏就知道每天下班时感到后脊骨的麻凉,不是凭空产生。
她压根猜不出蒋鹤贤接下来的行动。
有时被他说话的寒意,冰得血液都要冻结。有时饱受着猜忌他言外之意的煎熬,如堕冰火两重天。
这么一听他这些天总监视着自己,朱妏妏眉头愈加蹙深,嘴角愈加颤栗,还要紧掐着掌心肉不叫自己受波动:“所以呢。”
蒋鹤贤一手伸在深不见底的江面上方,毫不犹豫地松开掌心,将那珍藏多年的链子扔了下去:“你不用担心我会不会从这跳下去。倒是你早就把那手链扔掉了,我也不必一直留着这东西当念想。”
朱妏妏不住仰天忍着快要滴下来的眼泪,半晌张口:“挺好的呀,恭喜你也走出来了。”
她没去看蒋鹤贤的反应。
大约是冬天的江风,实在能麻木一颗滚热跳动的心脏。她所有的酸甜苦辣,都在这句话说出的时候释怀。
只不过泪水还是不可控地从眼眶里洒出来。她很庆幸夜太黑沉,掩盖了这白天绝不会发生的一切。
朱妏妏余光里分明瞥见蒋鹤贤听见她的话,僵住了身形。然而两个人都还要在前天她和谈言民站过的地方,装无事人。
她在走前顿了顿又转过脸,快速地低下头,擦了下眼角:“要不是怕你出事我也早走了。”
自从朱妏妏考出驾照这几年来,没有一次开得不平稳。这天夜晚破天荒地一路疾驰回家,开进地下室她就像虚脱了。
朱妏妏再不必维持精心堆砌的镇定,低头趴在方向盘,足足待了十几分钟方才缓了过来。
她打开梳妆镜擦干脸上的痕迹,一气跑到卧室翻箱倒柜。将一条压箱底的双鱼手链薅出来。
它被精心地装在一只盒子里,从没被打开过。因而还保留着往日的光泽,没有丁点落灰的痕印。
朱妏妏想学着蒋鹤贤的样子把它狠狠扔下去,却终究硬不下心肠,一手毁掉她这些年做缩头乌龟套起来的壳子。
从前一分手,她就把双鱼链压在箱底,再没仔细瞧过。她探究不了自己为何迟迟不扔的心理。只觉得越往深层考量,越会手脚发凉。
既害怕考察到真相给自己当头棒喝,又能借着逃避,能心安理得地将链子存留至今。
蒋鹤贤都毫不留情地将它扔进难以打捞的江水中了,自己又为什么不能咬咬牙也硬着心肠。
外间的朱母上厕所,发现朱妏妏房内的闷声动静。竖着耳朵听了半晌,还难消心尖的怀疑。
她悄无声息地走上楼,全程不发生大动响。隔着一扇门板如隔了一道山河,朱母小心翼翼地按着声线不使自己惊扰朱妏妏:“妏妏,你睡了吗。”
朱妏妏将枕头两端挤压脸颊,以此把声音抑制到最低。她努力恢复常态清了清嗓子:“刚睡下呢。你也快睡吧。”
朱母将信将疑地潜下楼,全程没发出大声音。
卧室内朱父一手枕着后脑勺,怎么也找不到舒服的躺姿,害怕朱母因此担忧赶紧坐直了身:“我刚刚一寻思,民民这孩子即便身为医生平日也抽烟呀,可见我以前肺部这毛病和我爱抽烟喝酒也关系不大。”
朱母满脑子都是女儿,哪有心思搭理他,隔了一分钟回神敷衍:“人都没关系了就别惦记着他还能继续当你的女婿了。你不如关心关心你女儿,大半夜的还跑到外边去不知干什么。”
朱父又躺回床上侧着身,想着自己的病情。一颗心七上八下。
这时便轻轻嗯了声夸妏妏辛苦了。见朱母还谨慎地提着耳朵听楼上动静,他不觉说:“孩子长大了就随她去吧。”
朱母给他身上掖掖被角,提防夜里的冷风窜进窗户:“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别愁了,生龙活虎的不会有大事。别瞎给自己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