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只当是跟鬼界一样的奇遇,意识清醒地在自己的梦中,他好奇自己到底会梦见什么,耐心地等着自己附身的梦中人一步一步向前走。
这里是一座漆黑的崖洞,远方的风从背后吹进洞内,声音如泣如诉,脚下有堆积的水坑,踩在上面发出刚才听见的啪嗒声。
呜——呜——呜呜呜——
元安想要回头,他似乎听见风声中隐约有凄厉地呼喊,可却丝毫操控不了他附身的梦中人,只能越走越深,那呼喊声也渐渐淡去,仿佛只是元安的幻听。
无声的黑色愈发浓郁,直到前方流泻出一道柔和金光,金光忽远忽近、忽明忽暗,元安知道就快要到梦中人所要去的地方,不由在心中催促脚步再快些,但梦中人依然是不急不缓的步伐。
啪嗒、啪嗒、啪嗒——
陡然,方才那个凄厉的呼喊清晰起来:“别走!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脚下的水变得黏腻浓稠,一点点漫过脚面,如同血水一般散发着腐烂的腥臭味。梦中人拔起脚,迈着愈发沉重的步伐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金光此时越来越亮,在拐过一个弯道后,瞬间如同日光普照般刺眼,元安不禁眯住眼睛,耀眼的光芒中有一个模糊的巨大身影。
正当他要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东西,一阵摇晃把他粗鲁地唤醒,在天旋地转的视线中,那个巨大的身影快速崩塌……
“快起,白日哪儿可如此荒废。”柳折清坐在床沿,语调不满,口中振振有词。
元安抬头看了下日头,还未到申时,他揉了揉眉心:“扰人清梦你还有理了。”
只差一瞬就能看清梦中的东西,元安心中惋惜,不过柳折清唤醒他的时机是否太巧了?他不动声色地观察柳折清神色,对方也无辜地看着他,看不出什么异常。
“好不容易吃顿好的,你不得提前起来换身行头。”柳折清扯了扯身上新锦袍,浅紫云纹圆领琵琶袖,衬得人愈发俊俏风流,然后他语调一拐,哧哧笑道:“莫不是长陵梦中有我,不愿醒来?”
“美得你,你这脸皮可越来越厚了。”元安无语,被柳折清这么一打岔,倒也不深究梦中的古怪,起身找自己衣服。
“穿这个。”柳折清早已见元安的外衣藏起来,将一套新衣扔给元安,得意道:“我爹我哥都不在,我偷偷溜回柳府取的。”
元安将衣服套在身上,大小正合适,他对柳折清的神通广大已经懒得去猜,这件群青色万年松素缎窄袖长袍与柳折清的新衣,一深一浅,一宽一窄,两人的衣服相映成趣。
只是他若敢穿这件衣服,三山镇的流言就能把他淹死,元安问道:“你溜回去不取银子,就取了几件衣服?”
柳折清正欣赏着元安挺拔的身姿,理所当然道:“银子哪儿有衣服重要,这样子的料子和剪裁,除了柳府,别处寻都寻不到。”
元安摸了下缎面,冰凉如水,纹样清丽雅致,抵作饭钱也是极好的,也跟着夸赞道:“确实不错。”
柳折清以为元安喜欢,凤眼更是笑眯成一条线,他把装好的画筒系在腰间,搭着元安的肩膀说道:“你喜欢下回给你带件更漂亮的,别的不说,三山镇要比衣服,我可没输过。”
“可惜啊。”元安突然皱眉叹道。
“可惜什么?”柳折清不明所以。
“我突然想起来进城的马车前几日坏了,想在宵禁前从鸿宾楼回来,走路是来不及了,恐怕……”
柳折清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恐怕咱们得坐牛车过去,可惜了柳兄这两件新衣服。”元安面上有些许为难:“那牛车柳兄你是知道的。”
柳折清当然知道,他之前偶然间坐过一回,这牛车三五年都不曾清理,板车上全是些不知名的黏腻东西,还散发着浓郁的牛粪味,他面色一白:“你等等,我回去换衣服。”
这好衣服可不能今日糟蹋了,下回再穿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