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迎娶了新妇,栾华贵为县主,娘家显赫,府上从上到下的对其百般谄媚讨好。文雁娆更是如此,隔天便差人送去燕窝银耳,首饰衣衫,迟恐怠慢委屈了栾华。而栾华自入府以后每日除了在自己在院里赏花逗鸟,就是被文雁娆唤去喝茶。栾华也被新婆婆的热情整的心神不安。
这几日文雁娆染了柳絮病,不得外出咳嗽不止。栾华也空出身来早春的锦澜园里散步,她提着杏子红裙裾跨过月洞门,迎面撞碎一池鎏金晚照。她望着青石径旁垂落的柳条,忽然听见窸窣声响。
“嫂嫂当心脚下。”
那声音裹着三分慵懒,从太湖石后转出来。周楠渊今日穿着鸦青织金直裰,腕间缠着朱红丝绦,另一端竟系着只巴掌大的绿毛龟。龟甲在夕照里泛着幽光,慢吞吞拖过新妇绣鞋边的青苔。
栾华慌忙后退半步,发间的步摇撞在柳枝上,叮咚一声碎了满园寂静。“啊,这是个什么东西……”
周楠渊斜倚假山,指尖轻扯红绳,龟壳在鹅卵石上磨出细响,“这是我的好友从玉流河里捡的,说是能镇宅。价钱连城。”他忽地轻笑,“这可是我的灵兽。嫂嫂不要害怕。”
暮风卷着柳絮扑在颈间,栾华垂首盯着龟背上蜿蜒的纹路,恍惚看见那根红绳在青石板上蛇行,正悄悄缠上自己裙角的并蒂莲。
“它叫长生。”周楠渊忽然俯身,柳枝擦过他肩头,惊起几点流萤,“日日往池边爬,倒像是认路。”新妇嗅到他袖口沉水香里混着荷茎的味道,抬眼时正撞进少年含笑的眸子里。
池水突然泛起涟漪,长生拖着红绳朝她爬来。栾华下意识后退,绣鞋却绊在石缝间。
“当心。”周楠渊伸手虚扶她手肘,指尖堪堪停在杏红罗纱上一寸:“嫂嫂莫怕,它认主呢。”
只见周楠渊松开红绳任龟游入池中,那龟不紧不慢划拉着两爪遨游其间,惊散了几尾正在啃食浮萍的锦鲤,看起来倒真是习水的。
“这龟果真看着稀罕。”栾华蹲下身手指捏着下巴好奇地朝湖中看。
“说是能活三百年。”
“三百年!”她长大了嘴巴,“岂不是等我们都作古了,化成灰了,它还活着。”
周楠渊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弯弯,栾华偷觑了他几眼,发现他和周柏渊有六分相似的面容,却比他那总锁眉头的兄长多了几分疏朗。
“你是檀渊?”
周楠渊转头笑着说:“我是楠渊,排行老二,是府上杜姨娘所出。你说的檀渊是我的三弟。”
“啊……”栾华捏紧了衣襟,为自己认错了人而羞愧。
“嫂嫂刚到府上,平日也不多走动,难免面生。日子长了,自然就认得了。诶?嫂嫂今日怎么一人出来走动,大哥呢?这几日也不总见大哥。”
栾华嗫喏道:“这几日等我睡醒柏渊哥就不见人影了,说是这几日事务太忙。”
“大哥现在是翰林院修撰,和天子仅一墙之隔,难免公务缠身。嫂嫂若觉得烦闷便可将这龟拿去解解闷也好。”说着,那绿毛龟已经湖中爬出,朝二人慢吞吞地爬过来。
她鬼使神差地蹲下去,学周楠渊方才的样子轻触龟甲。凉滑的触感让她想起新婚之夜,周柏渊整夜坐在桌边喝酒,被子的冰凉。
说也奇怪,那龟碰到栾华摸它,便眯起双眼,似是放下防备跪坐在面前。
“看来嫂嫂和长生倒是有缘,嫂嫂见了也不觉得怕。平日我将长生带出来,府上那些丫头片子们都躲得老远,吓得哇哇叫,说长生是什么阴司货,也不怕坏了舌头。”说着直摇头。
栾华听完捂着嘴笑,“我只怕你这宝贝我养不好,委屈着了怎么办。”
“长生皮实得很,长着那样的龟壳害怕什么。再说跟着嫂嫂只有福享,哪会有什么罪受。”
栾华歪着头说道,“你在打趣我。”
“我怎敢!”周楠渊张大嘴巴,“嫂嫂若是喜欢,便牵去,过段时日再还我。”说着周楠渊将红绳递给栾华。
他抬眸时,远处传来家仆的呼喊,说杜姨娘喊周楠渊有急事。周楠渊等候不得,将红绳塞在栾华的手里。栾华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褐色衣袍掠过木槿丛,惊起几只蓝尾蝶。她牵着长生,心情突然明朗起来,她握紧红绳朝别处走去。
周楠渊随着家仆来到后花园看周栀,却被丫鬟拦在屋外。过了一会儿,一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说是丘大夫要把花园西边的周樱找来,周楠渊纳闷找周樱做什么,说知道那小丫鬟说周栀之前食过几味药,和现在所用药相悖,现在丘大夫拿捏不准,所以要喊周姑娘来协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