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我再问一次。”他冷冷地说，“‘神谕’在哪儿？”

“你觉得我会说吗？”伯劳同样回以冷笑，“侦探，你尝试用恐惧来统治哥谭，可就像你那帮精神失常的好朋友们一样，这儿可没人害怕你。”

蝙蝠侠的回应是重重给了他一拳。

伯劳被他打得头歪向一侧，粘稠的血块从鼻腔和嘴角处滑落，他颤抖了一会儿，俯身呕出几颗断裂的牙齿。蝙蝠侠感到男人突出的脊梁在他的手下战栗，伯劳像机器卡壳似的顿了一会儿，忽然俯下身，吐出几声嘶哑的笑。

那笑声如此难听且熟悉，让蝙蝠侠心烦意乱，他又给了伯劳一拳，低吼道：“别学他！”

“不好意思……我有点控制不住，当我疼的时候，我就会……”伯劳吸了口气，他呼吸急促，肌肉痉挛，脸色苍白，“……带着尖耳朵的蝙蝠福瑞，停手，马上就要到午夜了……你还得去救一个人。”

伯劳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手机亮起，相片上是个年幼的男孩，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

他坐在一场木质椅子上，平视前方，四肢被粗糙的绳索紧紧捆着，嘴上贴着一块电工胶布。因为被长时间的痛苦、无助和惊恐所折磨，男孩的脸上的神色显现出一种成人似的麻木。那种神情如此熟悉，让蝙蝠侠想起他十岁时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

“佩恩·J·马克斯维尔。”席格抹了一把嘴边的血，“他的父母——温莎·马克斯维尔女士，和特克斯·约翰·马克斯维尔先生，就在这些雕像中间。海底捞针是件难事，但你总得试试，毕竟现在离午夜只有十三分钟了。”

蝙蝠侠沉默不语，片刻后又重重给了他一拳。伯劳全身痉挛，肌肉因为剧痛而变得僵硬而紧绷，他小口而剧烈地吸着气，同时紧咬嘴唇，以免自己昏厥过去。

蝙蝠侠反手把他铐住，转而扑向那些石雕——那些大小、长宽能够容纳一个人的雕像。

他很快在它们的下腹部找到了一条细线，那四条细线连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长方形，他掏出刀子插入缝隙中，将盖子翘起来。露出底下的空腔，空腔的位置一般都在石像底部，相当的矮，以蝙蝠侠的身高，他必须蹲下来才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空腔里没有人，只有几张薄薄的纸。

蝙蝠侠一连撬了好多个空腔，把这几十份薄纸拿在手里一扫而过，这些都是官方文件，有庭审记录、小佩恩的伤情报告、联邦政府签发的逮捕令……

这些文件为蝙蝠侠勾勒出一个破碎的真相，马克斯维尔夫妇常年生活在美国马萨诸塞州。他们不久前面临着一系列关于家庭暴力和虐待儿童的指控。

除此之外，联邦政府还各自罗列了夫妻二人婚姻外的罪名，特克斯·约翰·马克斯维尔先生涉嫌敲诈、勒索、人身威胁和贩卖违禁药品，而温莎·马克斯维尔女士则是非法携枪和持有毒品。

这对糟糕的人渣父母目前正在闹离婚，他们的律师正在激烈争夺小佩恩的监护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有多爱他，庭审记录表明他们毫不遮掩自己就是奔着钱去的。马萨诸塞州有针对离异和单亲家庭的特殊补助，加上另一方的抚养费，那会是很大一笔钱。

幸运又不幸的是，因为这对夫妻不是忙着犯罪就是忙着坐牢，小佩恩六岁之后就被常年寄养在叔父家中。他的叔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全部都上了大学，是个相当合格的监护人。

因为惨痛的童年经历，小佩恩阴郁且沉默寡言，在和叔父的合照上，他第一次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叔父和他的妻子他们相当喜欢小佩恩，多年来他们一直在争取佩恩的合法监护权。但监管机构考虑到他们的年龄偏大，再抚养一个孩子可能会很吃力，并不倾向于将佩恩交给他们。

除非马克斯维尔夫妇去世。

蝙蝠侠放下这份文件，环视四周，各种姿态扭曲造型诡异的雕像矗立着，像一座座立起的洁白墓碑。他缓步走到那最初的雕像《悲叹的贝亚特丽切·倩契》面前，一只手触碰光滑的大理石表面，最后在贝亚特丽切的胸前摸到了一条凸起的线。

他打开那个空腔，本以为会看到一块深红发黑的肉。然而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灰尘。

他抓住伯劳的衣领，把这个蜷在一旁的男人提起来：“你撒谎，他们不在这儿。”

伯劳梗着脖子低笑：“侦探，建立友谊的第一要务是真诚，你可以成为我的朋友。我不对你撒谎。”

这人的自来熟程度也跟阿卡姆那群奇葩一样。明明前几天才第一次见面，交谈不超过二十分钟，立刻就开始胡扯什么能做朋友了。

蝙蝠侠的目光在众多雕像中逡巡，最后略过那张小巧玲珑的黑樱桃木桌椅。桌子上的牛排被切成两半，切面外圈呈现出令人食指大动的棕褐色，中心却是深红的。

刹那间，一个恐怖的、非人的念头，如一道刺破黑暗的闪电，从天而降，击中了他，让他从脚底到天灵盖再到胃壁和十二指肠，都痉挛了一瞬。

蝙蝠侠立刻走上前去，从洁白的绢布底下摸索，片刻后抽出一张明信片。这次的图案依旧是雕像，济安·洛伦佐·贝尼尼的作品，《埃涅阿斯、安喀塞斯和阿斯卡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