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来被你发现了。”伯劳挑了挑眉毛,“要向温莎·马克斯维尔女士问好吗,她是我杀的人里唯一一个女人。”
“你干了什么?”
“如你所见,这是小佩恩的亲生母亲——的一部分大腿。”伯劳摊了摊手,“伯劳鸟会把猎物挂在木刺上,用喙撕着吃。我不能辜负你们给我起的绰号,虽然我讨厌鸟。”
“你食用他们?”
“你猜。”伯劳说着对他呲了呲牙,他有四颗长得过分的尖牙,看上去像蛇一般。
蝙蝠侠沉默。他早应该想到了,伯劳表现得像个有心理创伤的怪胎,他对这些虐待孩子的人怀有异乎寻常的痛恨,不可能放过劣迹斑斑的马克斯维尔夫妇。所以他只说马克斯维尔夫妇在这些雕像之间,但没说他们活着并且还完整。
“你不该这么做的。”
“不该把这对男女送到地狱里去,而是应该像你一样,把他们关在黑门监狱或者阿卡姆疯人院腐烂?”
“难道你觉得把他们的尸体切下来做成菜肴装在盘子里,是在维护正义?”
“这个没有,正义这玩意,我八岁就不信了。我只是想干点坏事,杀,但我又不想被枪毙。”年轻的连环杀人犯怡然自得,侃侃而谈,“如果你只对坏人下手,那哥谭民众就会原谅你。他们会为你游行,情愿,法官绝对不敢让你坐电椅。”
“那个孩子呢?”
“跟你的女儿在一起,在不会被枪击的地方做梦。”
蝙蝠侠长久地盯着他的脸,那张遍布疤痕的、如摔得粉碎的面具一般的脸,试图从那并不连贯的眉宇轮廓中看出些东西。但伯劳显而易见地会错意了:“你现在还有心情跟我闲聊,是因为……我们这些家庭破碎的人,让你想起以前?”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回忆。”
“不,你回忆了。侦探,一提到家庭,你就变得格外多愁善感,犹豫不决。你太害怕这座城市还有孩子重复你的悲剧,所以你软弱。”伯劳淡淡道,“而这,就是你的败因。”
说话间,蝙蝠侠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紧接着滑倒在地。入眼所及的一切都在变幻,天井在左右蠕动,钢铁的骨架接连不断的扭曲变形。他顿了一会儿才明白是地震!
哥谭市从来不是地震的多发地带,上一次地震记录还是六十八年前。但今夜,震波一波波地略过广袤的土地,人造的铸钢厂在大自然面前只剩战栗,好似鼓面上跳动的一颗沙。
伯劳缓慢地爬起来,晃动脑袋,活动脖颈,关节处的皮肉下骨骼在鼓动,被拷在身后的手腕传来缩骨复位的“咔嚓”声。
而那“咔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在四周没有被光照到的黑暗处一声声响起,宛如无数个石制的心脏在跳动。
蝙蝠侠回头看去,迎接他的是无数跳动的磷火。那不是火焰,而是雕像们的眼睛。这些苍白的天使们在天灾发生时就被赋予了灵魂,此刻他们全部活了过来。眼神如蜥蜴。天使们手握审判的金色长枪,从天上降下,怀揣着净化的硫磺和火焰,要将地上所有背弃神明的邪恶斩杀。
伯劳站在中心,被无数憧憧的白影簇拥。他的喉咙被血浸过,说话时语调变换,仿佛歌唱:“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午夜的钟声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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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过吗?”黑暗中传来伯劳的声音。
蝙蝠侠没理他,他被铁链倒挂在铸钢厂的一根横梁上,已经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他本人经过严格训练,身体强度已经达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顶点,这点时间除了轻微的大脑充血之外别无大碍。
但问题是伯劳捆得有点太紧了,他的胸腔起伏能力受限,如果不能调整呼吸保存体力,恐怕他会因为窒息而严重晕眩。
伯劳把那张小圆凳搬过来,坐在蝙蝠侠不远处,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雕像们都平静下来了——倒不如说它们从来都没有动过。
这里没有超自然力量,雕像仅仅只是普通的大理石和花岗岩。
伯劳玩了个小把戏,他把一种挥发性的化学物质涂抹在文件上,以及充盈在那些雕像体内的狭小空间中。不经意间,蝙蝠侠将气体吸入体内,再借由地震带来的感官刺激,就产生了难以分辨的幻觉。
很好,看来哥谭又多了个化学博士。蝙蝠侠心想。
喝了几瓶酒后,伯劳站起身,消食一样溜溜达达地走过几个金属操作台,抓起打磨好的金属长锥,放到灯光下仔细打量。蝙蝠侠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不说话吗?没有遗言,还是无话可说?”伯劳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尖耳朵,“这个怎么是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