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葳蕤,烟波浩瀚。
……
与此同时,风月楼的另一边。
正是月黑风高夜,趁着那老鸨走去的空子,万晏宁一把搂住沈容青的腰身,顺着墙柱一溜烟儿地就从楼上滑了下去,还顺手捏了个决,些微变化了此刻二人的服饰与样貌。
今夜天字楼的客人暂且先只到了他们一伙,或许之后还会有陆续的来客,但时间紧任务重,必要时刻也先顾不得那么多,于是也无须过于久留。
地字楼与人字楼的客人自然比天字楼来的多,但也只是相对,不稍几刻,二人便如约完成了布置,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了最后,也是最麻烦的黄字楼。
真可别因这“黄”字排与最末便心生轻意,与前三楼近乎刻意的追求雅致不同,黄字楼的风格走向的是另一处的极端——极端的市侩。
入楼第一感就是吵了,震的耳膜子生疼,待耳朵上的苦过去,就轮到眼睛受难了。
喝花酒的,摇骰子的,吵的,闹的,打的,杀的,什么都有,前一刻还是美人在怀的香艳场景,下一刻没准就已成了血溅三尺,肉末横飞的惊悚的画面。
惊叫声只极短暂的闪现过一瞬,而后便为无尽的咒骂与扫兴的嘁与取代,不过这都无关紧要,最后都会重归于买定离手的怒吼与泄不止停的交姌水声。
万晏宁略带厌恶地皱了皱眉,在门口立了半会,还是下定决心拉住沈容青的手腕走了进去。
数种下作味道撮合而成的奇异味道熏得她简直快要当场吐出,好在目标明确,旁人也并未因他们的到来分来过多的目光。
行至深处,周遭的喧闹明显轻了许多,眼前不可尽数的荒唐景物最后都为一卷黄帘所替,帘前并不有人把守,却不约而同的无人敢上前侵扰。
万晏宁欲推帘而入,沈容青却定住了脚步不肯再进一步。
“稍等,还差一些才好。”
考虑到大局,万晏宁颔首,止住了动作,只是这会得了闲,又不由得挂念起前人的状况。
“你身子可还吃得消?”
“尚可。”
沈容青的嘴唇有些发白,三两滴清液自腮侧滚落,之后又在颚下凝成一滴,直直滚落。
他咽了口唾沫,匿于袖中的指尖挥势如风,残影毕现。呼吸间,数道符咒于下结成,而后四散半空,飞入这楼中每客体内。
“好了。”步帘并无隔音之效,沈容青唯恐惊扰其后之人,嘴唇嗫嚅一番,从嗓子眼里掰碎了才敢挤出这俩字。
万晏宁听不清,却能看出他的心思,嗤笑一声,而后再度牵起他的手腕,干脆利落地将门帘一掀,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饶是外头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透,藏在这门帘之后的也不过是一桌泛着热气的酒菜罢了。
万晏宁只草草扫过一眼便拽着沈容青寻了两个空处并靠着坐下。
“这位兄台真是好气魄,不知如何称呼?”
一落座,就有个急性子憋不住问了出口。
她夹了一筷子菜,尝了口,觉着滋味不错,于是又夹了一筷子到沈容青的碗里,见他不动,还用胳膊肘顶了顶他。
“无名氏罢了,长平侯世子却是有你父亲几番风采。”
“哦?这位无名公子竟是认得家父?”那所谓的世子反是一下来了兴致,直起腰板来,目光也不知收敛地就在他们二人身上游走,瞧他们气度不凡,也当是不知哪国来寻乐子的天潢贵胄。
万晏宁着实是懒得回答他,都不用想,那贼眉鼠眼的样子简直是和他那整日鬼迷日眼的老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是就剩这俩并排的空位了,她真是一万个不愿意坐下。
“兄台好生淡漠,难能于这风月楼相见,只顾着眼前的口腹之欲,怕不是太过扫兴了。”
“此月此景,不顾眼前之景,还能如何度过?”
“唉,这你可就不懂了。”长平侯世子□□两声,轻拍万晏宁的胳膊,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后高举右手,漫不经心地打出一记响指。
不等多久,帘外再度响起了匆匆的步履声,原来是一水的姑娘小绾应响而来。
她们衣着清凉,仪容姣好,想来定是一批“高级货”。进了门,个个都似软了骨头那般瘫倒在在座各位公子哥的身上,半抚半摸,眼中宛若柔情万千。
美人坐在了万晏宁的腿上,她却仍是无动于衷地埋头进食,一旁的沈容青更是过分,饶是哪般美人如何蹉跎,他只顾干坐,还把眼给闭了,叫人无计可施,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怪诞举措在这更是显得格格不入,瞧着这各个温香软玉吃力讨不得好处,长平侯世子怜惜之心乍起,脸上不由得挂上几分愠色,讥讽道。
“无名兄台这般不知好,是当真打定要做这出淤泥而不染之人,还是身患隐疾,不便叫我等知晓?”
都入这妓院,踏过最为下作肮脏的黄字楼前段来到此地了,又怎可能是朵盛世白莲?
万晏宁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也不恼,而是轻笑出声。
“你是在说我不行?”
“瞧着,这可是你自个儿讲的。”长平侯世子酒气上了头,又觉得她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草包,不再把万晏宁当回事,倒是她身旁之人,乍眼下去只是平平无奇,细看下却别有一番韵味。
高门显贵家有些别样的爱好早已见多不怪,沈容青从进门时便不言说,知晓他为人的懂得是内敛,可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眼里却又是另一滋味了。
酒壮人胆,他丢下怀中的妓女,弯身抚上沈容青的腿根,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呼吸间吐出阵阵浊气。
见沈容青照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他喜色更甚,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稍不留神就要往深处游去,嘴里也忘不了念着。
“他一个月给你开多少月钱?不如从了我,我翻了倍的给……”
话语未毕,长平侯世子便轰地一声原地飞了出去,四肢呈扭曲状的被钉入墙中。
沈容青并不吃惊地经过这么一次变故,不等他说出“罪不至此”四字,下一刻便有阴影覆来,而后唇上一热。
在一片瞳孔剧震中,万晏宁吻住了他。
浅尝辄止,好似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触碰。
“翻倍的月钱?老子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小子也是个光张个头不张闹的贱货,怕是全身上下就那一块玩意是硬的,不然也不会如此不经摔,我不过吹了口气,你就得断百来块骨头,废物,真是废物!”
万晏宁捧着沈容青的脸,指尖滑过他的唇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脑子轰地一声炸开,头不是头的别过脸去,耳垂充血般艳红。
为掩饰尴尬,她粗略地看过在场姑娘一眼,干巴地问道。
“这楼中叫…叫的上名头的姑娘都在这了吗?”
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