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视着他,自头顶而来,冷得有些可怕。声音未到威压之气便已罩头落下。
不用看,沐夕也知道定然是冰羽提前醒了。但是此刻他这动作却委实是有些不太雅。想想一个男人去扯另一个男人的衣服,那画面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
况且他之前为防冰羽使用魂力还用绳索捆了他的双手,并将手伸进他的衣衫里去探他的国盾,虽说事出有因,事急从权,但冰羽当时似乎气得不轻,若非当真拿他无可奈何,怕是千醉早就加身了。
但退一步是一刀,不退也是一刀。
沐夕定了定神,出奇的手没抖,咬了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撕拉一声一把将冰羽身上那染血的袍子给撕开甩飞了出去。
动作行云流水,大有慷慨赴死的节奏。
然后空气就凝固了,仿佛喘个气都能结成冰。
只是沐夕等了很久,却也没有等来预想中的一巴掌,正待他忍不住抬头去看的时候,幽冷过后头上却是传来低沉的声音。
冰羽却似重新合上了眼,轻声道:“随你……”
温热的水汽萦萦绕绕,沐夕全身一僵。脑子有些不太灵光。随他?随他什么?随他处置?还是随他放肆?还是……
沐夕心头突突,后知后觉地抬眼,看到冰羽侧着面颊,本是莹白如玉的耳垂却微微有些发红,喉咙滚动间气息极其不稳。
“冰羽,我是谁?”沐夕突然问道。
他发觉似乎是有哪里不对。
若冰羽真的醒过来了,以他嫉恶如仇的脾气是不可能放任自己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的。
而如今他这反应,反而像是还在梦魇之中。
可这次他又梦到了什么?若还是如冰国被灭的恐怖景象,那就更糟了。可若当真那么恐怖的话他身上的热又岂会那么轻易地褪去。
他究竟梦到了什么?
将视线又移向冰羽发红的耳垂,沐夕道:“冰羽,醒过来”
末了又道:“一切都过去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重建冰蓝国的,这个担子我会与你一起担着。如果你愿意,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兄弟”
话音落下,沐夕当真对上了一双淡蓝色的眼,只是那双眼锐利异常,直冷到骨子里。
“……”沐夕全身一僵。
就见冰羽瞅着他面无表情道:“上去”
沐夕道:“好”然后就连滚带爬地上去了。上去之后也没敢回头,而是背对着冰羽站了好一会,直到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还有一声:“过来吧”方才转过身。
冰羽已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端坐在一处披散着头发看着他。似乎是在等着他解释什么。
石室之内有些幽冷,更是安静得有些诡异。沐夕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提了口气走过去道:“冰羽,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不管是什么,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冰羽微微戚眉,眼中却似有那么一瞬的迷雾,而迷雾过后还微微泛着涟漪,须弥道:“错在哪里?”
沐夕道:“不该说谎”
冰羽的眸骤然又冷了几分,道:“说的什么慌?交代清楚”话罢未待他回答,却蓦地站起身冷眼扫视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眼定格在了角落里的石像上,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千醉。
沐夕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冰羽,试探性地问道:“交代什么?”虽是简单的四个字,但着实是有些面广了。是要他交代跟血国的关系,还是说交代他为什么会是红魄的主人?
不过冰羽好像还不知道他又收了一个凶器。
沐夕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腰间的龙弧。心道,幸好龙弧又化回了一条普通的链子,不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罪加一等。可他还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根本就解释不清嘛。
沐夕张了张嘴,正在这时冰羽却突然一把将他推开,拦在他的身前,厉声道:“千醉”
然电光石火间冰羽手中的千醉却只出鞘了半寸,任如何都未能再出鞘一分。冰羽神情微怔,方才发现他体内的魂力竟是被人封了。而突如其来的危险却已然霎时而至。
冰羽唇色泛白,手指搭上腕间的金丝阙。他的发丝间犹带着冷香,却并未后退一步。
沐夕的面色沉了沉,手中龙弧呼啸而出“砰!”的一声将那近在咫尺的石像瞬间击了个粉碎。
为防止碎石崩到冰羽的身上,他亦是于千钧一发之际将冰羽拽到了身后。
只是再抬头间,沐夕的眼眸又是骤然一缩。他在来之前自是无暇顾及那么多,更无心思细查这里的情况,虽对蒙着一层黑布卷曲在角落里的石像抱有警惕,但却也并无精力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