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要七个孔的马蹄铁?”尤比问。“西方人都用七个孔的马蹄铁?”
“这是法兰克人的传统。”舒梅尔娓娓道来。“以前,在英格兰有位大主教,是铁匠出身。从前一日,魔鬼伪装成人,去他的铁匠铺打马蹄钉。他辨出魔鬼真身,趁魔鬼熟睡,将七颗钉子打入魔鬼的脚。魔鬼疼痛难忍,他便以此要挟,从此魔鬼再不能骑着有蹄钉的马进入凡人家中。此后,这故事家喻户晓,人们便给马匹都打上七颗钉子来代表幸运。”
“照这么说,难道不该是,只要打着七颗蹄钉的马都是魔鬼的马?”尤比随意地说。“为什么人们反倒觉得打上七颗钉子是幸运的象征?”
“这倒是个新颖的想法。”舒梅尔认真想了一会。“谁知道呢,故事就这么传出来,大家也就这么听。”
“只有你是魔鬼,才没魔鬼再能伤害你。”亚科夫已经在马背上听他们聊了半天。他冷淡地点评道,中止这无聊的话题。“这条路上不会有十字军,这是你说的。而现在,城里有一大伙医院骑士团的人,还询问我的出身。”
“我说的是几乎没有,不是一定没有!”舒梅尔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他的嘴又快速翻动起来。“医院骑士团的人来这种地方,说不定也是想建新的据点,好办金融业务。不过你想,进城时门卫该是把你错认成与他们一伙,才没多检查,否则我们估摸着是进不来城。这不也是个好事吗?”
亚科夫还想再发怒,却又觉得这话不无道理,只得迫使自己平心静气。“该买的东西都赶快买。”他说。“我们必须在关了城门前离开。”
他们回到那条人挤人的街道上。直到这时,尤比才发现,城镇就像一具栩栩如生的华美标本,外面羽毛光鲜,内里皮肉腐烂。
街上实在太臭了。尤比想,刚进城门时他怎么没发现这点?难道进城时自己就像这气味一样?路边到处是粪便,人的、马的、猪的、羊的,叫他简直没下脚的地方——亚科夫没将他再放在高高的马鞍上鞋不着地,而是叫他自己下来走。人群挤压过来,尤比身材矮小,被淹没在人流中撞来撞去。头顶篮子的妇女,牵着狗的孩子,卷着头巾的修道士——天呐,那中年男人的肚子像瓜一样圆,一个人简直占了半条街!刚刚有老鼠从旁边的水果篮底跑过去了吗?
“亚科夫,走慢点!”尤比的一手拽着那十字披风,另手死死按住自己的钱袋。他长了记性,再不肯放松警惕。“我跟不上!”
亚科夫全然不理会他,只牵着嚼头向前挤,在毫无秩序的人群中为马腾出道路。尤比学会了躲在那宽大后背与马匹的缝隙间,不踩着亚科夫的鞋走路。他帮着亚科夫翻译,随亚科夫走过一个又一个摊位,采买黑豆、苜蓿草、麦秸、淡啤酒。摊贩们瞧见这身画着十字的衣服,有些顿生敬意与他祝福的话语,有些唯唯诺诺面露恐惧,有些则将厌恶与怠慢写在脸上,直接挥手叫他离开。尤比瞧不出门道。他问舒梅尔。“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干嘛这样呢?”
舒梅尔颇有深意地笑了。“当别人都当作你是个敢于冒险的信仰疯子,便是这样的。这并非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尤比转着眼睛想这话的意思,却不十分理解。亚科夫正将金币银币换成一筐筐粮食,很快,马背便堆不下,坐不了人。马也焦躁地摇头摆尾,扬着蹄子拒绝。亚科夫显然犯了难,他捧着筐踌躇着。
“你不能这样虐待这牲畜。”舒梅尔连忙阻止他。“它驼不动了!”
“从这到多瑙河,没半个月的口粮,马会饿死。”亚科夫说。“我们得再买一匹马。但马市要明天才开。”
“哪这么麻烦?你把金币换成期票,不就好了?”舒梅尔抱起双臂。“我早和你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