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瘁头一回听说这些事情,她十分惊讶,便道:
“当将军的,与底下士兵赌钱?听起来不像是在军中,倒确实像是游侠和他所养的门客们!”
“李广军中,哪怕士兵犯下军法,他也总是想方设法轻罚了事。即便真有大罪之人,到李广手里,想被处死都难。因此,人人都想到他军中,也不出奇。”
霍止瘁撇撇嘴。“军令不听,军法不依,那还当什么兵?岂不比咱们平民百姓更自在快活?这样的兵马,如何能打嬴匈奴?兄长,这李广既然在军中这么久,他可曾嬴过匈奴大军?杀过多少胡鬼?”
“他杀过多少匈奴人,这个我不知。只是听人提起,说李广箭法极精,百发百中,连匈奴人也十分忌惮。”
霍去病对于这位老将,略提数语便止。对于其它问题,更是只字不提。
霍止瘁早有留心,听得他这回答,心里暗想:
“要是这姓李的真的那么有本事,能领兵打嬴匈奴大军,皇帝也不会格外重用舅舅和兄长了。”
“更何况他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在军队里四十多年,连他小儿子都当上关内侯,他却没份。显然李广的战绩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连兄长都没法说出口。”
想到这儿,霍止瘁更是自觉黑李家黑得很有道理。
她一边点头,一边满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
“李广年近七旬都不得封侯。但他这样结交外人、又好武,想必性子定是自视极高。我看这李家人的脾性,都是如此。”
“他便是不说什么,他家中儿孙,多半也会为李广抱不平。唉,这也是人之常情!”
“真不知道,万一这李广下回出征迎击匈奴,要是再不得战功,无法封侯。他和他儿子,心里只怕也多少会有怨气。”
“只是,不知他们心里那股子怨气,到时会埋怨自己生不逢时、本事不够;还是埋怨旁人,害他错失良机,与战绩失之交臂?”
“要是能反省自己倒好,就怕这自视甚高之人,不怨自己,只怨别的。到那时候,大军里的旁人可就倒了大霉!”
霍去病瞟她一眼,仍不开口。
霍止瘁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明知是以结果来倒推过程,这样做对李家人当然有失偏颇,但她顾不了这么多。
必须得抓紧机会狠狠地给李家父子上眼药!一定得让卫霍明白,沾上这对麻烦父子就准没好事儿!
“所以,兄长你可一定得留心,李敢可没干什么好事。等之后有机会,还得好好提醒舅舅……”
见霍去病没搭理自己,霍止瘁心里暗暗拿定主意,希望事情进展顺利。最好可以通过这样,提前让二人警醒,从而在日后远离李敢。
这样一来,就算李敢那家伙真想报复,他也找不着机会。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开启狂战士模式,想向卫青下手。到时他们也能提前防范于未然,不至于真的遭对方毒手。
这时,卫思揉着眼睛,嘟嘟囔囔走过来,扯着霍止瘁袖子不放。
见她困倦,霍止瘁便想让她歇下。公主邸仆妇早在一旁候着,见此情形,连忙在前引路,带她们一干人等前往偏室歇息。
到了室内,卫思打着哈欠,一下子扑在被褥上,很快便呼呼大睡起来。
霍止瘁便对隽方说道:
“你往长公主殿下处,为我们转告一声。如今外大母因要歇息,兄长与我在此照料,暂不前往相陪了。”
隽方答应了,请仆妇引路,前往长公主处禀告。
阳信公主得知卫思已经睡下,连忙吩咐仆妇先行赶回偏室,叮嘱那儿的下人须得小心侍候,不得惊扰老人家。
隽方回过话,告辞退下。离开后堂,绕过回廊,隽方记着来时路,从池畔小径行来。
岸边柳绿花红,水波荡漾。不远处正是一间水榭,四周无人。隽方见状,也不在意,便从水榭下绕过,往后院偏室那边过去。
她才走近水榭墙外,忽然只听得里头传出一个娇柔婉转的女声,甚是急促:
“冠军侯,请留步!”
隽方一愣,不由得停下脚步。她透过粉墙上的青绮窗,向里看了一看。
果然看见里面有人影掠过。隽方定睛一瞧,这才认出,水榭中的女子,正是李敢之女李媺。
她脚下颇快,急急走前数步,似是想要越榭而出。
但只走得两步,李媺便又停下。她欲叹未叹,声音已是低不可闻:
“你、你不用走得这般急,我又不会吃了你的……”
隽方听得吃惊不已,急忙走近水榭,隔着窗朝里头张望。
只见李媺独自一人站在里头,目光急切,朝外凝视,却又不敢再多走一步。
而在水榭敞台,霍去病站在檐下,大半个身子都朝外,分明是要打算离开。
二人就这般,一个站在内、一个站在外,离得不远也不近。
隽方看清二人形容,又环顾四周。见这水榭内外,再无一人,心里越发狐疑。
此时,她听得李媺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