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感伤完,房门被轻轻敲响,屋外传来砂纸刮过的声响:“赵知县,您前些时日提到的人来了。”
赵知县双手揉搓胸口,以此减轻心脏的骤缩带来的疼痛:“孙资,那你看出什么所以然了吗?”
窗户纸并没有过滤粗砂般的音色,反而使之更加模糊:“大人,虽然小的看相技术远没有您高超,但这人也只需要望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狗眼看人低的腐儒。”
来到普加县当知县的这些年,赵光常一直没闲着,今天研究看相的学问,明天研究望气,后天脚踏实地捯饬侍弄下他的盆栽,大后天专门请师傅来补救被自己剪毁了的花草。
“定是你看走眼了,这个人可是当年在朝堂中当着皇上面骂皇上,骂完还能全身而退的人物,况且他还是为了……嘶!”赵光常被疼痛分散注意力差点说出不该说的话,好在心脏再次骤然抽痛,吞食掉说的话。
郑如琢的那件事当年就差点被翻案,赵光常顺了顺自己的心口自我安慰道,当年的事早就盖棺定论,人死灯灭,即使再翻,那也翻不出个所以然,除了死掉的人,活着知道的人只有自己和袁老了,怕什么,去会会这个孟添巽,看他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没有听见里面知县大人的回应,刀疤脸衙役提高几分音量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赵光常大力揉了揉心口纾解疼痛,缓了口气道:“无事。”孟添巽一来自己就身体不适,准没好事发生,赵光常换好官服拉开门,面上不显淡淡道:“走吧。”
幸好自己留有后手,不怕。
孟添巽抬眸看见一个穿着干瘦的人朝客堂方向走来,后面跟着的是起初去请知县的刀疤脸,这位普加知县看起来弱不禁风,风一吹就倒了。
未至身前,赵光常就开始拱手行礼,“巡检大人,下官来迟,还望恕罪。”
孟添巽并未起身,身子微微向左侧了些,双手有气无力的回了个礼:“坐吧。”眼皮都没抬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小口,等待来人开口。
赵光常一进门就开始观察孟添巽的面容,与传言中貌比潘安的面容差了个十万八千里,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浮肿的脸庞像是在水里泡了两天,完全泡发的状态,眼皮肿泡耷拉将眼睛遮了一半,三角眼,不是好人,眼尾如同被人像包饺子封口沿着眼皮边缘捏起来一般,死鱼眼珠,黯淡无光,不思进取,没有前途。
自以为穿一身绿是飘逸脱俗,实则是一条绿色毛毛虫。
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会是给郑如琢求情的人,传言害人呐!
究竟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赵光常看完孟添巽的面相,松了口气:“巡检大人,这次前来所谓何事?”双手放在膝上借着膝上的衣袍擦了擦手心冒出的细汗。
孟添巽丝毫不避讳将密诏卷轴直接拍在赵光常面前,下巴扬了扬:“看吧。”
“诶好。”赵光常一遍揣摩孟添巽的态度,一边展开任命书——“特任孟錾为六品巡检”,下发日期,翰林院印章都在,“好好好。”赵光常颤颤巍巍将卷轴卷好放回孟添巽手边,话锋一转,露出一个笑来:“我早就知道巡检大人您要来,您看您打算做些什么?”
“早就知道我要来?”孟添巽眼皮一抬反问道。
是谁提早透露了消息,虽说身份迟早是要揭开的,无所谓,但这也就意味着行踪也有可能早早暴露。行踪的暴露,也就意味着甚至是此行的目的早已经赤裸裸的暴露在有些人的视线下,不确定因素猛增,敌暗我明。
司马敬看过密信了吗?还是袁志忠在朝里得到了消息?
还是本就是魏鸿渐想来戏耍一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