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可怜啊。”彭羽琼抬起了眼皮看着他。
“……”
“孙舜香,别影响彭工程师的工作,”于皓南冷冷地道,“一边儿去。”
可第二天,孙舜香瞅他不注意,又去拦了几次彭羽琼,见他绕着圈儿躲着自己,真是有趣极了。
他终于从航空局的黑名单里下来了,这下还有了通行证,有了单间宿舍,就在彭羽琼的隔壁。
目前他是禁足避险的状态,活动区域不大,每天就在航空局里活动,便不由自主地还是跟着彭羽琼,自顾自地说话。
“你们是大学同学吧?”孙舜香手里握着一个丰水梨,一口一口咬着吃,坐在了彭羽琼的办公桌一角,“那认识得没我跟黑熊早。我们是小时候就认识了,他爸和我爸的关系,你知道吧?特别铁。他小时候来我们家玩过,不过被我和索菲娅用网套住了,但是我们也没得到什么便宜,就套了一秒,他就拿刀割网子了,还要杀我们,一点儿都不禁逗。”
彭羽琼像看一个异类一样,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他可以一声都不吭,而孙舜香能从一个话题讲到另一个话题上,讲几个小时,滔滔不绝。
“哎,你看我这样的,能不能坐宇宙飞船?”他挺起身板,在彭羽琼面前来回走了三遍。
彭羽琼指了指后方的升天螺旋机:“你可以试试。”
孙舜香去试了,几次昏迷,几次爆吐,几次眩晕倒地。
“……有进步了,”他面色苍白,一手扶墙,另一只手用纸巾捂着嘴巴,强忍着恶心,“感觉很快就能活蹦乱跳地走下来了,是不是,彭工程师?”
彭羽琼给他递了一杯冰镇橘子水。
一周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并不烦这个聒噪的参谋,反而有些佩服他的韧劲儿。
“其实吧,我来到这里,想事业和爱情两手抓,”孙舜香现在已经能倚靠着彭羽琼啃苹果了,右手还挽着他的手臂,“哎,你看,Aland里哪个Alpha最帅?”
彭羽琼转过头,看着他的目光,盛着哀伤。
“快到25号了,到那天,你再看。”
“25号?”孙舜香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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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几个人逃窜的动作,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梁孝铮将道路一侧天眼监控的画面,定格、放大。
“都捂着头跑,”于皓南认真端详,“但我开枪时没打他们的头。”
“是,这是一个出乎常理的动作,却出卖了他们的家乡,”梁孝铮道,“这是那天风大,跑步时担心有东西掉下来的本能反应。”
“帽子,海盗戴的帽子?”于皓南思索道,“不对,近些年海盗们都不爱戴帽子了,也不再单纯捕鱼,倒是别的人,头上戴着……头巾?”
梁孝铮点了点头。
于皓南心里恍然明朗:“巴尔干雇佣来的杀手。”
“是,”梁孝铮面色沉重道,“这事恐怕要跟情报科科长肖远被杀一案进行并案了,只是当时目标方向都是国务卿总理章楠,这次打击的对象,却直奔孙舜香,好像由头有所不同。”
“大差不差,伤的人是索菲娅,背后最可能出手的那个人,正好就在巴尔干失踪,”于皓南道,“只是我很意外,他竟然这么快就集权了。”
“如果我继续往上报的话,恐怕还会有更多兵力派往巴尔干,”梁孝铮道,“据我所知,范中将一直守在那里,麾下16万大军,日夜守护望空塔。”
“已经是极大的浪费了,”于皓南皱了皱眉,“这事暂时搁浅别报吧,起码在外星人来之前,我不想有更多兵力被那一个人牵扯。”
上头对王宇行失踪极其敏感,总理章楠更是不遗余力想要去找到他,但对于皓南来讲,只要望空塔核武器不发动,王宇行一个人,又能怎么样?
他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只是一件事令他想不明白。
“从你车坏了到今天,你一直没回家吗?”于皓南在回去的路上问孙舜香。
“没回啊,我住在小葡萄那里,都快两周了。”
家里没有人,范承毅回到了父亲张雁丽身边,孙舜香晚上常常去找方缇作伴儿,俩人同吃同睡。
于皓南有些意外,按说这追杀已经到了步步紧逼、毫不顾忌地炸检察院家属楼的地步,孙舜香自由来去孤儿院的两周,却一个刺客都没遇到。
“可能在巴尔干异族里,杀小孩……会触发天谴?”梁孝铮猜测道。
于皓南讥讽道:“都邪/教了,还能怕天谴?扯犊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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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周过去,到了本月25号,航空局内设备停休一天,等待检测维修。
于皓南早早地回去了,路过他们像是目中无人,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进了通讯室,关上了门。
孙舜香放下手中的薯片袋子,拍了拍手掌,轻手轻脚地往门口去。
彭羽琼于心不忍,还是出声叫住了他:“你又想吃窃听器了?于少将跟家属通话,不能偷听。”
“我又没有偷听,”孙舜香拿起水杯,装作要去茶水间接热水,“我是大大方方地听。”
18个屏幕同时亮起了灯,在设备检修这一项目里,检查屏幕是否高清、对话是否清晰,也是其中一项重要工作内容。
于皓南便假借工作目的,给新兵营方向拨去了电话。
在等待接通的过程中,他的手放在鼠标上,甚至有节奏地上上下下敲打,有些止不住地雀跃。
可能是跟小人妖的亲密关系已经到了负距离,慢慢地,随着时间流逝,他能感觉到李若希对他的影响逐渐放大了,放大到……他时不时会在工作间隙想起他,或是在酒醉迷离时分,想起李若希缱绻在他腰间的发尾,想起他的气味、触感,哭红的眼睛,以及娇喘微微。
他因为一些变态的心理,不爱给他做内部清理,就在边上冷冷地打量着他混乱渗出的样子,结果,导致他发起了低烧。
对此他给李若希的解释是非常淡定的,说“很正常”、“很普遍发生的现象”,实际上,是他很顽劣过分,才造成了李若希的发烧。他内心慌乱了那么几秒,立刻打电话联系父亲方倾,询问“内蛇后发烧该怎么办”等医学问题,得到了方倾给出的注射药名以及一大篇被于皓南消/音后的怒骂和谴责。
下回肯定不这么干了。
以后要对他好。
多打电话。
这是他在内心对李若希的承诺,所以当电话要接通时,他甚至是有些兴奋,期待地望着屏幕。
七声过后,那边终于接通了。
“怎么这么慢?”于皓南望着他时唇角便不自觉地上弯,“才几点你就上床睡觉?真懒惰!”
李若希坐在了宿舍床上,身上披着被子,里面穿着睡衣,正平静地看着他。
“瞪什么瞪,显你眼睛大?”于皓南往他领口里面看去,“这睡衣……怎么是网状的?”
“哪里有网?!那是窗户的影子!”李若希晃了下身子,窗外月光的影子随之一动,身上的方格也发生了变化。
“噢,我还以为故意在这诱惑我。”于皓南笑了起来,专注地看着他。
“找我有事吗?”李若希冷冰冰地问。
“还得有事才能找你?”
“是啊,没事才会来找我,有多大的事我都不配知道呗?”李若希不是能藏住事的人,三言两语,就忍不住爆发了。
只是那边于皓南反应比他快,唇角的笑意立刻无影无踪。
“谁告诉你的?!”
“不应该你告诉我吗?”李若希反问道。
“我现在是问你,谁告诉你的?!”
他的脸立刻变了,面若寒霜,反应好凶,凶到李若希立刻乱了阵脚,忍不住质问道:“你凶什么凶,你和你的参谋,把我弟和我姐妹儿都给送进牢里去了,我还得主动问你,你才告诉我?!不是,我不问你都不打算说?!”
“我说不说是我的自由,但谁告诉了你,我要让他死!”
“你,你……”李若希被他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反而搞糊涂了,底气有些不足道,“那我,我告不告诉你,也是我的自由,你有自由,那我也有自由……”
“……是不是严守义?”
“……”李若希瞪着他,没敢说是,还是不是。
于皓南瞬间摘掉了头戴式耳机,皱着眉转头怒喝了一声:“严守义!”
“哎,你别,别……!”
李若希话音没落,严守义已经推门进来了,望着环绕立体式18块屏幕全是李若希的脸,甚至没留下一块屏幕空间给视频中的于皓南自己,不禁目瞪口呆。
“我用你多嘴?!”
于皓南一个起身向后,猛地抬腿用力一踹,又将严守义整个人飞踢出了室内。
“于皓南!于皓南!你给我住手!!!”
李若希听到外面桌椅台面横扫一切、噼里啪啦掉落的声响,连带着两个人动手的沉闷拳脚声,忍不住后悔和害怕,皱着眉连声大叫道:“于皓南!你疯了吗?!”
孙舜香呆呆地绕过那俩疯狗似的Alpha,小步走进了室内,看着这三面屏幕上李若希的脸,不禁“哇”了一声。
伸手拽开了声音外放插空电线,瞬间李若希的声音充盈了整个房间。
“于皓南,是我主动给老严打的电话,跟他没关系……!我错了,错了!你别打了……”
可等他看到了孙舜香进来,也不禁睁圆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于皓南几下子把严守义打服了,打赢了,他脑袋后面甚至翘起了几撮头发,面无表情大步走了进来,孙舜香见机行事,一看他铁黑的脸,立刻惊恐地贴着墙边逃走了。
砰的一声,于皓南反手把门踢上了,几步走向了视频通话中的大屏幕。
“是你给他打电话?”
“是,我想了解你……”
“那你不会给我打?!”
李若希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于皓南只要一吼他,他就止不住地心跳加速,也忘了明明兴师问罪的人是他。
“我以为我可以侧面了解一下,我不知道我不能给他打电话,我们曾经也是战友,是很好的朋友……”
“他喜欢你你不知道?!该有的避嫌你不懂?!”
“……”
“你弟是进去了,但还剩不到俩月就出来了,等他出来了我再告诉你难道不更好吗?!非要让你担心,”于皓南质问道,“至于你什么姐妹进去了,你去问问你张叔,问问你豹叔,或是问你爸!他们都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我愿意看你不高兴,我愿看你哭?!”
李若希低着头,泪珠更是成串似的往下落,胸前睡衣几点洇湿的痕迹,越来越多。
“至于‘我和我的参谋让你弟进去’,你用你脑子想一想,我会不会让张叔深陷险地,我可并不了解索菲娅。这件事是我主动策划,还是不得不被动接受,”于皓南道,“你要是想不明白,那咱们也就白认识一场了。”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