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倾向于没有哦。”太宰啪嗒啪嗒地敲着键盘,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如果委托人是为了悬赏,那更应该不声不响地把敦拐走,而不是还发来这么一封邮件提醒我们。”
“但他有可能把敦带走了,甚至都没说带走是为了什么。”
“啊,找到了。”太宰把笔记本电脑转了过来,屏幕上是机场的监控照片,敦和一个戴着帽子看不清脸的男人走在一起,行动正常,没有一点被胁迫的样子。
国木田匪夷所思:“怎么这孩子还是自己跟着走的吗?”
这就没人知道了。
黄泉看了看照片里的敦,主动道:“我去找他。能查到他去了哪里吗?”
“超越者黄泉不能随便离开横滨,要出乱子的。”太宰睨了她一眼,“我去找人做个假证,很快的,咱们下午就走。”
说完就飘走了。
黄泉在原地眨了眨眼睛,觉得太宰这次积极得很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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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旧金山。
一个亚裔面孔的少年窝在街角,瑟瑟发抖。
少年人十七八岁正是抽条期,即使近些年伙食未再短缺过,此时的敦看起来也并不壮实。
事情要从敦陪与谢野逛街,然后被支去跑了个腿,途中遇到了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怪人说起。
那是个白人男人,身材高大,马脸,鼓眼睛,严肃的气质让敦一眼就有种回到童年,见到曾经的孤儿院院长的感觉,恨不得找根杆子把本就挺直的脊椎给抻得更直些。
在敦的视角里,这个名为路易斯的男人在路上拦住了自己,他自称有要事要委托武装侦探社,敦就将人带回了社里,在请示过社长之后领命跟随路易斯前去处理委托。
很显然,敦这个单纯的傻孩子完全没意识到社长和社里哥姐们如此干脆地同意让他一个人跟陌生的委托人去出差是一件多么细思极恐的事,只当是自己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然后他就被打包带上了飞机,下了飞机就到了地球的另一面。
委托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人间蒸发了。
敦的学业十分稀松二五眼,平时没人管教,英语口语处于一种只会“哈喽”和“噎死”的状态,此时骤然被丢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语言不通,迷茫得仿佛一只被抛弃街头流浪的家猫。
白虎也算是猫科动物,所以说他是只流浪猫也不算错。
钱包里只有日元没有美元,所以敦这会儿沦落到连块面包都买不起了。久违地饿肚子,让敦觉得更无措了,整个人只靠着一股第一次独自出任务不能露怯的心气支撑着。
也许是他看上去太可怜了,一个同为亚裔的大妈给了他一块三明治,还叽里咕噜地给他指了一个方向。敦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本着人是好意的想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地朝着大妈指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
然后他就在一堆小巷子里迷路了。
肚子咕噜噜地叫,敦有些丧气地靠在墙上,拆开大妈给的三明治,准备咬下去的时候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垃圾桶上坐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女。
少女有一头顺滑的金色长发,装束整齐,好像一点也不嫌弃又脏又臭的垃圾桶,斜靠在墙上,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同病相怜的情绪漫了上来,敦犹豫了一下,轻轻走到了少女的面前,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你还好吗?”
少女毫无反应。
敦把手里的三明治往前递了递,大着点声音道:“你饿不饿?我的三明治分你一半。”
少女的睫毛终于动了动,她睁开眼睛,浅蓝色的眼睛毫无神采,半天才聚焦到了敦的身上。
“你能看见我?”这是少女的第一句话。
“什么?”少女说的是英语,敦没听懂,他一边重复“三明治分你一半”,一边真的把三明治从中间撕开,把其中一半连带着包装纸一起递到了少女面前。
少女没接,愣了半晌,终于从生锈的记忆里翻出了久不使用的外语,磕磕巴巴地重复道:“你……你能看见我?”
“诶?你会说日语啊?”敦大喜,在陌生的土地上听到母语,他一下子就被安慰到了,大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开始倒苦水,说他是怎么被委托人毫无预兆地带到美国,又被丢下的。一边说,还一边不忘继续把半块三明治往少女面前递。
少女眨巴着蓝眼睛,盯着三明治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抓向了敦拿着三明治的手。
然后穿了过去。
敦滔滔不绝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睁睁看着少女的手穿过了三明治,和自己的手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叠在了一起,这怪诞的一幕直接让敦的大脑宕机了。
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少女把手在敦眼前晃了晃:“我是幽灵哦?”
敦愣愣地看着少女,毫无预兆地爆出了一声尖叫:
“鬼啊!!!!!!”
三明治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阴暗小巷。
直到被太阳照在身上,敦才终于有了自己还在阳间的感觉。回头一看,幽灵少女没有跟上来。敦刚松了口气,一转头,发现眼睛里看到的都是白人,耳朵里灌的都是听不懂的英语,人的社会似乎把他排除在外。
敦一个哆嗦,犹豫半晌,一咬牙一跺脚,原路跑了回去。
虽然少女是个幽灵,至少是个会说日语的幽灵。
少女还是原模原样地坐在垃圾桶上,头又歪了回去,听见脚步声,一抬眼看见敦去而复返,意外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之前没注意,敦这下看见少女的大腿底部是沉在垃圾桶外壳里的,明晃晃昭示着她的非人身份。
敦努力让牙关不打架,抖了抖道:“我,我没地方可去……”
少女一挑眉头:“怎么?你是要我给你找个旅店?”
敦一点也没听出少女的讽刺,懵懵道:“啊?可以吗?”
少女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给噎住了,没好气道:“你说呢?”
敦委屈得哭了出来:“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少女被他哭的脑仁疼,看在这是多年来唯一一个能看见她听见她的人的份上,勉强从血肉里翻出几根骨头把自个儿支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血肉和骨头这种东西。
“你有钱吗?”
敦忙不迭掏出自己的钱包递给少女。
少女翻了个白眼。
敦马上反应过来少女碰不到,连忙把钱包打开给她看。
少女大概清点了一下钱包的内容,很好,这是个连美元都不知道换就敢出国的大傻子。
“走吧,先去银行。”少女跳下了垃圾桶,往小巷外走去。
“哦哦。”敦连忙跟了上去,“我叫中岛敦,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叫我斯柯蒂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