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前,胡月娥又生了一个女孩,取名王加花。
加花出生时,胡月娥和上次一样,又号啕大哭,骂肚子不争气,说自己枉到王家做了一场人,没有生个儿子。
王厚义和胡月娥连结婚证都没领,只是请王李村的父老乡亲到家里吃了一顿,公开两人的同居关系。他们就能肆无忌惮地生小孩,生了一个,又生一个。没人说他们的不是,也没人觉得不正常。
王加根和方红梅已经领了证,是受名正言顺的夫妻。但是,因为没有能力举办婚礼,缺少一个仪式,怀了孩子也不敢生,只有残酷无情地打掉。
不该生的,可以放心大胆地生;该生的,却要偷偷摸摸地引产。现实就是这么不公平。法律在世俗和舆论面前,该是多么苍白无力啊!
父亲四十六岁还在生小孩,我二十岁却不敢让自己的孩子出生。王加根想到这一点,就觉得窝囊,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儿用,枉为男人。
我不敢生小孩,还不是因为穷!拿不出钱来举办婚礼,没办法向世人昭示我与方红梅的夫妻关系。
奶奶曾气呼呼地告诉他,因为王厚义和胡月娥再次超生,村里罚了他们五百元钱。厚义把拆老宅时的多余木料全部卖光了,才凑齐这笔款项,交给了村里。
五百元啊!比王加根一年的工资还要多。如果家里给他五百元,他就能够把结婚所需的东西置办齐,举行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方红梅自然就不用去做工人流产。他那没有见过面的亲骨肉就能正大光明地来到人世间。遗憾的是,他每次回到王李村,父亲和继母都在他面前叫穷。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有办法帮助他。那情真意切的样子,让任何人见了都觉得可怜,以至于加根不得不掏钱给家里买农药和化肥。
儿子要结婚,他们一分钱也不愿意拿;为了交超生罚款,他们一出手就是五百元!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父母!
想起这些,王加根就觉得心寒。
而此时,坐在列车上的方红梅同样如同万箭穿心。
在孝天火车站下车后,她挤公交车来到长途汽车站。买好回方湾的车票,在候车室的长条木椅上坐下。精疲力竭,浑身酸软,整个人如同垮掉的一摊乱泥。正当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推搡她的肩膀。她睁开眼睛,看见马静灿烂的笑脸,以及马静身边推着“凤凰”自行车的周哲凡。
“这么巧!你也回方湾?”马静吃惊地问。
方红梅笑着点点头。
马静说,她周末去武汉玩了两天。地区教院组织教师去武大和华师参观,食宿和车费都由单位出,小周就让她跟着一起去玩。
周哲凡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孝天地区教师进修学院当教师。他和马静准备今年“五一”结婚,新家就安在孝天城。
望着眼前这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方红梅更觉得孤独和可怜。为什么别人能够那么幸福和美满,而我却总是那么苦命?
开始检票了。
周哲凡把她们送到进站口,挥手告别,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坐在开往方湾的长途汽车上,马静的嘴巴一刻也不闲着,说的都是她和周哲凡的事情。
“小周在教院分了一套二的住房,粉刷得特别好。我们结婚的家具全部是小周家里打的,做油漆花了一百多块钱。电视机、冰箱和落地扇也是小周家买的,我家只负责床上用品。小周原先准备拿两百块钱去撕布做衣服。我说,你可真够大方的!两百块钱也拿得出手?两百块钱买我一个人的衣服都不够!”马静不无骄傲地津津乐道,“我妈嘱咐我,趁现在多要点衣服,将来结婚之后想要就难了。我一定要让他们家放放血。不听我的,有他好看的!”
方红梅曾经去看过马静家准备的床上用品,还有她去武汉买回的衣服。四床被子都是洋布被里,缎子被面,新打的棉絮。羊毛毯,尼龙蚊帐,绣花枕头。两对新买的皮箱里装满了内衣、连衣裙、春装、呢子大衣等各种服装,让她眼花缭乱。
人比人,气死人啊!看过马静阔气的嫁妆,方红梅脑子里一桶浆糊,现在听马静的炫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准新娘,一个刚刚做过人工流产的未婚孕妇。她们曾经是同班同学,现在又是同事。她们被同一个男人爱过——不同的选择,导致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境况。
方红梅后悔么?实事求是地讲,她并不后悔。她不喜欢周哲凡,更不爱他,对他没有感觉。无论周家多么富有,她也不会嫁给他。爱情不是商品,不可能用金钱来买卖。她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的姑娘,只想找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男人。
她之所以不舒服,感到失落,是因为王加根的家庭。她不是生王加根的气,而是生加根父母的气。同样是养儿子,同样是当父亲。周东明为儿子的婚事,可以说倾其所有。而王厚义呢?对加根的婚事从不过问,装聋作哑,不打算花一分钱。
这让方红梅感觉心里很不平衡。
马静每次去周哲凡家,总会享受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周哲凡的父母对她百般怜爱,嘘寒问暖,好吃好喝侍候。大小事情都不让马静动手,逢年过节还会送她礼物。
方红梅也去过王李村。在王加根家里,她是个无足轻重的生人。王厚义和胡月娥口里叫得亲热,却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东西。无论是第一次去,还是暑假帮他们干家务,以及今年春节拜年,王厚义和胡月娥没有任何表示。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的礼节,他们都装作不知道。好像她不是王加根的女朋友,更不是未来的儿媳妇。
春节期间,方红梅在王李村遇到了加根的四婶——那个未满三十岁就死了丈夫的寡妇。春芝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过春节,到王李村给胡太婆拜年,顺便到加根家里,与方红梅不期而遇。
春芝虽然新近丧夫,但表现得比较坚强。她在加根家里忙进忙出,主动找事干,很少有闲着的时候。言谈举止得体,一看就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人。唉,人好命不好!老天爷总是在人世间弄出这样或那样的遗憾事。第一次见面,春芝送给方红梅一条红围巾——这也是她收到的唯一礼物。
那次从王李村回方湾。左邻右舍的乡亲们听说她去过男朋友家,都来围着她起哄。如同审问罪犯一样,问这问那。
小王的家人对她好不好?待她亲不亲热?第一次上门给了她什么东西?送了她多大的红包?
方红梅臊得满脸通红,难为情,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至于礼品和红包,她只能拿出那条红围巾。
“就一条围巾啊?也太小气,太抠门了吧!”
“怎么说也得买一件衣服,撕一块布料吧!现在农村姑娘去亲妈家上门,都能得到呢子大衣呢。”
……
方红梅于是为王加根申辩。说他家条件比较差,上有老,下有小,又没什么出产。说王加根平时还是送了她不少东西,有折叠伞、鞋子、衬衣等等。
“没见过你这样的傻丫头!没价值!还没过门就为婆家说上好话了。也不害羞,不怕丑!”大家异口同声地围攻,“你以后也会变得跟小王一样小气,走着瞧吧!”
方红梅哭笑不得,内心里还是在为王加根开脱。
不过,现在听着马静的叨唠,她似乎觉得自己是有点儿傻。
我那么爱他,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他,怀上了他的孩子。他怎么着也应该有所表示吧?他家不管怎么穷,也不至于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吧?说来说去,就是缺少对我最起码的尊重。
方红梅真的感觉到寒心。
周一上班的时候,王加根无意间听到两个女教师在聊天,谈的正是女人小产的事情。
肖玉荣说,邹肖小学有个女教师引产后大出血,一个多星期还没有好,躺在家里不能上班。
董志芳谈起了自己去年人工流产,认为引产对身体的伤害特别大。她请假在家里休息了两个星期,什么事情也不做,好吃好喝地补,仍然感觉身体大不如从前。
本来在改作业的王加根心不在焉,支愣起耳朵认真地听,生怕漏掉了重要的细节。
原来人工流产对女人影响这么大,还存在那么多的风险啊!他真想参与她们的聊天中,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可终究还是不好意思。毕竟都是女人的话题,他一个未婚小伙子,去聊这些事情,别人会怎么想?那不是主动挑起别人的怀疑?
虽然只听了个大概,他还是忧心忡忡。
红梅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她不可能请假休息,只能硬撑着上班。吃得消么?昨天看她走出手术室时,脸色苍白,如同受过酷刑一般。叫她休息一天再回去,她又不听。路上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手术后的注意事项她一点儿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王加根越想觉得事情越严重。
顾不上还没有下班,他骑上自行车直奔花园镇,到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女性健康指南》,关在宿舍里阅读。
一口气看完了所有与人工流产相关的内容,越看心里越发慌,进而忧心如焚了。人工流产的注意事项,他和红梅都忽视了。比方,做手术之前一周内不能过性生活,手术前一天应该洗澡、换衣服,手术前四小时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诸如此类。他们原以为,做完手术就百事大吉,其实不然。人工流产手术可能产生多种并发症,包括吸宫不全、漏吸、子宫穿孔、宫颈裂伤、术后感染、术后出血、人流综合征、月经失调等等。如果子宫没有刮干净,宫腔内有绒毛或蜕膜之类的残留物,就容易发生术后感染。要是医生医术较差,没有将胚胎组织吸出来,胎儿还会继续生长发育,就要进行二次手术。即使手术成功,也有可能因为卫生条件差导致细菌感染,出现发烧、肚子痛等症状。方红梅的手术做得怎么样?做完人工流产之后,至少应休息两个星期,不能参加剧烈的运动,也不适宜进行繁重的脑力劳动。手术后一个月内不能在脚盆里洗澡,更不能游泳。
这些禁忌她肯定不知道,如果不注意,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牵挂,王加根天天盼望方红梅的来信。
一见到邮差来,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如果上课错过了邮差,下课一进办公室,他就到领导办公室去询问,去翻当天的报纸和信件。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方红梅的消息。
因为着急上火,他生病了,咳嗽得特别厉害。白天不能说话,晚上无法入眠。坐着咳,站着咳。办公时咳,上课时咳,去食堂吃饭也在咳。有时咳得半个身子疼痛,小肚子收缩,胃有压迫感。喉咙肿痛,连咽痰都觉得困难,如同针扎一般。
那滋味真不好受啊!
去花园区卫生院看医生,诊断为流行性感冒。开了一大堆感冒药,以及消咳喘、止咳糖浆等治咳嗽的药,但吃下去之后,没一点儿效果。这样继续咳下去,王有可能引发气管炎或者肺炎。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吧!管它费用能不能报销,把病治好要紧。
到孝天市第二人民医院打了两天吊针,又吃了些消炎药丸,王加根的病情才略有好转。他准备这个周末去方湾中学,看看方红梅,最重要的是,嘱咐她那些必须注意的禁忌。
星期五下午,王加根向丁胜安请过假,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动身去花园火车站,王厚义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
王厚义把驮在肩上的塑料编织袋拿下来,放在宿舍门后面。喘息未定,笑着说:“我前天晚上做梦,梦见你病了。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听父亲这么讲,王加根鼻根儿发酸,差点儿流下了眼泪。
未必这就是亲人之间的心灵感应?他不得不改变去方湾中学的计划,留下来陪父亲。
王厚义解开塑料编织袋口的布带子,倒出一大堆蔬菜。萝卜、白菜、莴笋、辣椒、芹菜,都是自家的出产。
加根估计父亲还没有吃午饭,就洗了几棵白菜,打开煤油炉,下面条。
趁王厚义吃面条的功夫,他又骑上自行车去花园镇,买烟买酒,买鱼买肉。虽然平日想起父亲,刻骨的仇恨就会油然而生,但父子一见面,这种仇恨又烟消云散,变得淡漠又遥远。
唉,血浓于水,亲人毕竟是亲人。
晚上,王加根给方红梅写了一封信。除了思念和问候,详细介绍了工人流产之后应该注意的事项,解释周末没有去方湾中学的原因,并且让方红梅下个礼拜五——也就是五月四号来牌坊中学。
尽管病未痊愈,加根还是陪着父亲到处转了转。花园铁路技校,驻军部队营房,官塘水库,还去花园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天天酒肉款待,买了两包纸烟。父亲离开时,他手上的钱基本上花光了。
五月四号凌晨,突然下雨了。
听到雨点击打在窗玻璃上发出的噼啪声,王加根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这种天气,方红梅会来么?
北上的列车在花园火车站停靠的有三趟,分别在上午、下午和晚上。方红梅会选择坐哪一趟车呢?这么长时间,她没来一封信。学校又没有电话,无法取得联系。
唉,这样两头扯着真不是个事,太不方便了。
为了接方红梅,王加根把白天的课程都调好了。上午,他提前一小时出发,撑着雨伞,一步一滑地往花园火车站赶。
车没怎么晚点,他也赶上了。眼巴巴地守候在出站口,过滤完每一个出站的人,没有看到方红梅。
他只能失望地返回牌坊中学。
下午重复了上午的悲剧。
晚上那趟车,正点到达时间是九点半,他八点钟就出发了。
与白天相比,风刮得更猛,雨下得更大。王加根猜测,方红梅最有可能坐这一趟列车。因为她坐这趟列车不用请假,放学之后往肖港火车站走都来得及。
这趟列车深夜十点多钟才进站。王加根仍然没有在出站的旅客中发现方红梅。
她会不会没有走出站口,直接翻越轨道,从路东走了呢?这种情况以往是有过的。想到这儿,王加根迅速赶往火车站南边的人行通道,翻越天桥,一路小跑,追赶路上的行人。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雨伞根本发挥不了作用,伞面被大风吹翻,成了朝天的漏斗。王加根干脆收取雨伞。衣服全部湿透了,落汤鸡一般。裤子贴在腿上,感觉很不舒服。球鞋里灌满了泥浆。冰凉的手早已麻木,浑身没有一点儿热气。牙齿颤抖着,发出磕磕的响声。
他又开始咳嗽了,咳得头晕目眩,甚至得弯下身子蹲在路边,对着稻田和水沟喘息好半天。如果前面出现朦胧的人影,他又迅速站起身,朝着那人影狂奔。
从背影看过去,前面那人就是方红梅!他欣喜若狂,边跑边喊,可到近前一看,并不是他熟悉的面孔。
陌生女子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露出惊慌和紧张的神情。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他道着歉,赶紧离开。
夜行女子这才继续前行。
回到空无一人的校园,王加根内心的失落、痛苦和悲伤,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既然她不愿意来,那我明天就去方湾中学吧!”躺在床上,他这样计划。
“她明天会不会来呢?如果她明天来,我们不是错过了?”想到这儿,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写信让她来牌坊中学,她并没有回信拒绝。这就说明她认可了。至于来这儿的时间,她有可能推迟呀!也许她昨天调不开课,或者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这是完全可能的。我没有在信中讲去方湾中学,她也没有来信让我去,现在贸然前往,很有可能与她错过。不行,还是留在花园,明天再去接车看看。”这种分析似乎很有道理。
第二天上午、下午和晚上,王加根又去了三趟花园火车站,还是没有接到心上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红梅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做完工人流产回到方湾中学,方红梅度过了一段异常艰难的日子。正如王加根推测的那样,她没有办法请假休息,只能硬撑着上班,而且必须掩饰自己的行为,不让别人看出破绽。
手术当天她感觉身体还行,但第二天就有明显的不良反应。上课时头晕目眩,手扶着讲台才勉强站稳。在宿舍里洗衣服时,两只手火烧火燎,浑身都有炙热发烫的感觉。吃饭没有胃口,东西嚼在嘴里,如麸糠一般难以下咽。
她非常后悔做完手术就直接回来了,应该跟随王加根去牌坊中学。哪怕是躺在爱人怀里睡一晚上,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还有,那天她坐在南下的列车上,望见加根在站台上孤苦伶仃的样子,心里感觉特别痛苦和内疚。为什么不留下来,安慰他,抚慰一下他那颗受伤的心?更何况,自己同样希望得到他的爱抚啊!
“五一”是马静和周哲凡结婚的日子。对于方湾中学来说,可谓双喜临门:女教师马静出嫁,教导主任周东明娶儿媳。
马静家四月三十号过客,周东明家五月一号婚宴。这两天正好放假,全校教职工先是集体乘车到西河乡马静家里,然后又转到方湾周东明家里,热闹了两天。
方红梅与马静关系非同一般,同学、同事加伴娘,自然不能缺席。整个“五一”假期,她都沉浸在马静的喜悦中。
直到五月一号坐完席回来,才有时间考虑自己的事情。
马静的嫁妆,当然不是她轻描淡写地讲的“床上用品”。除了之前见过的铺盖行李和衣服,还有自行车、缝纫机、台式电风扇和落地灯。马静的父母为了嫁女儿,也算花了血本。
触景生情,方红梅自然而然地想到,她将来出嫁的时候,爸妈能给她什么。能给她什么呢?家里穷到骨头里了。除了几间破房子,什么都没有。这些年来,方父方母整天如老牛拉着破车,异常艰难地往前奔。赚来的每一个血汗钱,都供了家里的小孩读书上学,以及奶奶看病吃药。现在家里连一床像样儿的被褥都买不起。
想到这一点,方红梅又觉得对不起加根。前段日子她还在埋怨加根的父母,现在想想自家的情况,她又开始体谅他们。
同病相怜,都是因为穷啊!
五月三号,她收到了王加根的来信,叫她周末去牌坊中学。不凑巧的是,学校通知全体教师周末必须到肖港区教育组参加培训。
孝天县改市后,方湾公社不复存在了,并入了肖港区。方湾公社文教组也随即撤销,改由肖港区教育组管理。
顶头上司变了,方湾中学领导比较谨慎。要求全校教师务必按时参加培训,一律不得请假。还一再强调,不准迟到早退,更不得溜号,违者严肃查处,扣发当月教学津贴和课时补助。
迫于纪律压力,方红梅放弃了周末的约会。
两天培训学习都是上午九点钟开始,下午五点钟结束。教育组既不负责住宿,也不管教师们如何往返,一切都是自己安排。
由于隔着瀤河,方湾没有直达肖港的班车,往来只能步行,或者骑自行车。单程十五里路,步行自然很累,也很费时间。多数教师都选择骑自行车,早出晚归。
方红梅骑车水平一般,勉强能够上路,但家里没有自行车。
马静提出骑车带她,她又于心不忍。
往返三十里路,要别人带来带去多不好意思啊。她又不会骑车带人,会带人的话,两人换着骑还差不多。万般无奈,由方父出面,在方湾卫生院找人借了一辆自行车。
星期六一大早,她、马静、小阮、池松山和另外几个中年教师一起上路了。这么多骑自行车的人结伴而行,蔚为壮观。
方红梅是生手,骑车比较紧张。双手紧紧地握着自行车龙头,手心都出汗了,而且磨得生疼。到达瀤河堤岸,前往河边渡船过河时,必须经过一段长长的下坡路。教师们要么一路狂奔下堤,要么带着手刹缓行下坡,个个表现得镇定自若,游刃有余。
方红梅却没有这个水平。自行车刚下坡就如脱缰的野马,不再听她使唤。车速越来越快,此时急刹车,肯定人仰车翻。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池松山,紧急关头,她只能选择侧身倒地,摔在地势相对较高的堤坝上。好在人和车都无大碍,只是糊了一身泥巴……
在肖港区教育组培训期间,方红梅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王加根。
五月四号爽约,她估计王加根五月五号会过来。那天临到南下列车到达肖港站时,她就借口上厕所,离开了教室。
她偷偷地跑到肖港火车站,等候王加根,结果失望了。
五月六号也是这样。
她不可能想到,在肖港火车站接车的这两天,王加根同样在花园跑来跑去地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