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商讨了几句,前往打听的衙役回了来,所言倒与众人知之不差,就是一桩,这许娘子之风评两相不同。有道她是个贤德人,温婉良善,家中上下打点得有条不紊;又有道她生性轻浮,最喜那拈花惹草。
这般下来,让众人犯了难。这局面是早料想过,这世无完人,道闲话的是有,多为耳畔风,上不得台面。可按衙役言语,讲这些子风言风语的不少,那可奇了怪了。眉心微拧,柳修轻声道,“这里头没路,可要查查那送信之人?”
“难!”苏离亦一脸冷意,偏头想了想,让人唤来了侍候许娘子的女婢,名香巧者,问起许娘子之事。
只见那女婢一身粗布麻衣,模样清秀,瑟瑟嗦嗦,见着众人是欲言又止,半晌后方低声道,“娘子,娘子她……确与于郎君不清白,婢子,婢子原是瞒着阿郎的,谁知被阿郎发现端倪……”
香巧话未曾讲下,众人皆以知晓,堂上当即安静。想来是气氛沉凝,惹得香巧慌乱,又急急道,“府尹可是不信,这于郎君送了娘子一块玉,说是二人情物,您可让人去查查,定能寻到……娘子,同是回赠了只簪子,想来也在于郎君手中。”
讲到此上,苏离仍是不接,只是问香巧如何进了白家。香巧无奈,从头讲起,遥记得她那年不过九岁,家乡闹了灾,撞着地龙翻身压死了父母亲眷,她与着四岁兄弟跌跌撞撞做了乞儿。若不是许娘子瞧她着实可怜,用一两银子将他们领了回许家,且教受她读书刺绣,还不知会怎样子呢。香巧感激至极,愈发忠心,一味帮着许娘子隐着白丰。
先前还好些,到后头事多了,香巧心里头惴惴不安,怕着一日事发,惹了祸患。谁料一语中的,惹得今日下场,不由懊恼至极,倘若她能劝着些娘子,不准便无当今之事了。
细想下,更是十分难过,那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哭成这般,实是无法再问,唯好签字画押,命人下去。
文书刚记下供词,正要上前,在旁儿不语的晚柠移步前来,夺过纸笔,款步走至香巧身旁。香巧不知其意,乖觉提了名,按了印,却是交付时,晚柠错手一抖,毛笔落于地,在香巧衣物上划出一道墨痕。
晚柠赶忙拾起,只瞧着歉疚,香巧岂敢受晚柠之歉,急急阻止,连道无事。倒是时孟在后头眼眸稍眯,待香巧离去,取过供词,左瞧右看未解其意,不由疑问,“里头言语有何问题,到底我没瞧出?”
闻言晚柠笑道,“这供词无甚事,偏那身衣物,很是有趣。”
时孟会意,说道,“若是她,那是对的……可真是这人通风报信,方才直说便是,何苦来绕个圈子,想来不是。”讲起这,又是蹙眉长叹声,“原以为是件简单的,不曾想繁琐了些。”
“不是她也定与之有关。”晚柠笃定,能晓得事情始末的本不多,香巧身上衣物偏又与字条材质相同,倘若说无关,晚柠是万万不信。想到此处,便听得苏离令人探查香巧幼弟下落之语,“既有疑点,那便查探一二,何须多想……”
“香巧无父母亲族,却是她所言,未必为真。陈虎,你与着几人去访番,细问香巧之事。”谢羽道了句,这事非一时一刻能成,天色又愈晚,苏离是招呼着让人回了去。
可这未出结果,晚柠心头七上八下,此事宛若根银针扎的她整夜未曾睡好,难受至极。偏消息难得,生生拖了几日方有了些眉目,期间于翁来哭过几回,独白丰坐得稳,不知是胸有成竹,或自有谋算,当真一句不问。这等态度未曾让晚柠减免怀疑,反倒猜忌愈深,若不是他所为,自无事;若是,那这白丰、白子千可谓不容小觑。
对此想法,苏离却冷冽一眼,“再不容小觑又如何,若真是他所为,便手眼通天亦是逃不得!”
晚柠是默然无语,论手眼通天有几人比得过苏离,凭当今视他为亲子,百般宠爱,屡次破戒这一样,足以令苏离横行天下。不说区区没落士族之家,纵那豪门贵族皆无人敢无故招惹苏离,当今乃铁血帝王,独揽大权并非空话,嚣张传承如百年世家,仍需退避三舍,避其锋芒。
不提这纷纷扰扰,却说衙役经几日时间,终将消息查了个清,香巧确有个幼弟,姓刘,倒也读书习字,却是不精,上不得台面,到了白家铺子中做个账房先生,倒也清闲。风评亦佳,道是宽仁斯文,有几分乐善好施。
“一个账房,如何乐善好施……”不知哪个低估了声,断了衙役话头,衙役赔笑道,“这刘小树喜请人喝酒,月钱全砸上头。白家算得良心,给得不少,刘小树上无双亲,下无妻室,出手阔,可不能得个名气。就是些地痞无赖,打了旗号,蹭顿饭……”
转回话头,那衙役又道,“其他不言,近日刘小树是不见踪影,倒告了假,不知为了何去。上上下下都传说是看上了姑娘,找媒人提亲去了;再不是,便是他姐姐家中有大事,要备份嫁妆,送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