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人头来,这言一出,时孟晚柠是面面相觑,急急去了前厅大堂。这过去一瞧,人是到了个齐。皆神情严肃,想着是晓得了事之大。
再进去往那堂下一瞧,来的是个样貌风流的青衫男子,身材高壮,目光锐利,镇定站着,衣衫染血,手里一如衙役所言,提着两颗头颅。应是一对男女,面目狰狞,偏生男子丝毫不惧。
“苏府尹。”男子见着苏离,行礼过后自顾自道,“这二人乃是我内人同窗,却说勾搭成奸被我撞着,我一怒下便是斩了他们,现来此官府投案。”
通奸?怪不得男子如此镇定,晚柠挑眉,她早熟背了大陈律法,晓得有一桩杀人是不定罪的,乃为这妻室夫君与他人通奸。动了手,报至官府,亦是无罪之做。
按男子所言,他名白丰,表字子千,家中略有薄产,又自幼读书,欲科举出身,夺个功名。读书时与这同窗相识,成了好友。同窗名于固,正是堂上人头中一个。原二人感情极好,读书温课,视为知己。
而他之细君则是去年娶过门的,姓许,美貌异常。可这白丰日夜苦读,又是少年风流,常不在家中,自是寂寥。兼之于固时常来白府,与白丰吟诗作乐,好生秀丽,不觉心动。于固亦喜许娘子灵秀清俊,多有挑逗,后头之事便这般顺理成章。
白丰本是不知,偏生一次诗会,他逢着意外早些回了去,使得许娘子未有时间细细翻寻,让他在那枕套中抖出绺青丝来。疑心下,他找了府中侍婢,逼问得知了二人私情。怒下思量计划,撞破此事,将人抹了脖子。
听白丰所言,那确为无罪,不论白丰为人夫怎样,这二人是通奸不错。苏离敛眉细思,可若按男子一面之词结案,实是太过儿戏,应需再好生查查。
正欲说话,就听着衙役来报,外头有个于姓老翁,来这儿状告他人杀了他儿子。众人不禁意外,这刚死了个于生,又来了个于翁,倒是稀奇,莫不是二人有何关联不成?
苏离差衙役将那于翁带上,于翁上堂先是痛哭流涕直是喊要苏离做主,抬头见着白丰又是破口大骂,抱着其中一人头嚎啕大哭,险些晕厥。
果是同件事,苏离暗暗皱眉,等于翁冷静,再是询问。于翁道他儿子早已娶妻,里头恩爱,且从小是个听话收礼的,绝不会做出那等丑事来,这通奸罪名,当是白丰诬陷。还言白丰曾欠他家大笔银钱,因不欲还钱,方动手杀人。
两个人,两种解释,众人一时糊涂,不知听哪个为好,就先下了堂,想着到二人家中打听调查番。晚柠时孟因于家有女眷,便是去了于家,又加了个柳修,要问于翁些事。
于家住得是个三进院落,共三十二间半,算不得阔,却是富裕。一问才知,于家祖上曾是先朝官员,今已没落,可子弟仍能读书,住得起这精致恢弘院落。
进了卧房,里头布局雅致,有着些书本,又供了尊神像,像前是瓜果花卉。再见那于家娘子,亦是个美人,杏眼薄唇,体态丰盈。然因夫婿新丧,不由面色苍白,眼睛红肿,气噎喉堵,见着时、王二人,未语先泣。
“妾身姓宋,见过二位官爷。”宋娘子拭了泪,声中含着几分哑。让着晚柠有上些不忍,再不忍仍是要问的,“宋娘子,娘子可否与着我们说说,于郎君是个怎样之人?”
“是……夫君是个极好的,性子和顺,为人豪爽,好些人与之往来密切。自妾身跟其成婚来,是从未红过脸……”提起往日恩爱,宋娘子心头疼痛,腹内难受,声音愈发的轻起来。
时孟眉心微蹙,问道,“宋娘子,我想知于郎君,可有甚么风言风语,倒不必真,就是些风言风语。”
“不曾!”宋娘子讲得是斩钉截铁,“夫君他从不留宿在外头……官爷你若是不信,可去附近邻里问上问,谁不知我们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那,于郎君的同窗,白子千白郎君呢?”晚柠忽是问道,显然已有了思量。
提起白丰,宋娘子面上泛起厌恶,语调很是不屑,“他,他是个风流的,夜夜宿于环翠阁中,使得许娘子日夜难捱。我总劝着夫君莫要与这等人相处,偏是夫君喜他,致使今日之祸患。”
听此言,晚柠不动声色,又拽住正欲开口的时孟,方道,“可白郎君在公堂上所言与之截然相反,他道于郎君与许娘子私通,才被他所杀。就不知,宋娘子有何可辩解?”
“他竟是这般说的!”宋娘子眼内出火,若是白丰在她跟前,想能活撕了。纵是不在,宋娘子亦难掩其怒,骂道,“这个胡说八道的,也不怕损了阴德!我夫君我是晓得,断不会做这等事。倒是他,拜神拜得入了魔障,不想着读书夺功名,竟要将阖家财产捐出,白阿公若泉下有知,定不能瞑目!”
“拜神?”
“是。”宋娘子指了下房中那尊神像,“便是它,说是什么上极教天尊,鼓着夫君加入。我原是不在意,神佛之事,敬着些也好,不曾想,那白子千疯癫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