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晚柠直是去了京兆府,先头遇上杨氏见之幽怨神情,深觉不堪承受,领着雪柳珠云就逃之夭夭。反是来得过早,除去独住府衙里头的苏离,其他一个未来。
等了些子功夫,人一个进一个,毕逸淳最末,顶着瞒眸红丝进了来,将着近些日子探听的皆讲了出。晚柠方知,苏离是早派了人,与着郭家其余护院打上关系,为得自是探听雷汉情况。
毕逸淳扮为耕读世家护院,又本是江湖人对那套熟得很,没几下就与着郭家那群子护院混熟了。几碗浊酒一灌,人登时是姓什么都不知,郭府大小事全告了毕逸淳,这不,露了个大的。
“狼子野心!”张泽斥骂了声,转眼朝着苏离道,“府尹,这事应是定了的,多为那个雷汉所做……这等忘恩负义之辈,该是让人拘了来,便是旁人不行,派我去,也是成的。”
“莫急!”苏离直是一声拒了,眉目严厉,“我们手里头没甚证据,听着是他,将人拘来一审,他却不认,要屈打成招不成?需得些物证人证,再将人传上堂来,审问用刑,才算个理所当然。”
那些个护院所言,不能当人证?张泽心里不满,仍是晓得苏离,怕已计划好了事。
这般想着,抬眼便见苏离谢羽交换声色,苏离似是而非道,“若我记得不错,这郭大姑娘身子上,除去衣物外,饰品全无。可那侍婢曾是言过,她家姑娘是带了些金银的。”
“是。”谢羽含笑点头,并补了句,“虽说护院月俸有个五百铜钱加那诸多赏银,可这雷汉好赌,像是存不下什么银钱来,多是一二十两罢了。至于那些子饰品,若羽来估价,加起应是百两上下般。”
三样百两价,郭家确是豪富,纵晚柠,她于家中所带之饰,都为一二十纹银之价,也用得起这般昂贵饰品,可世家虽在穿戴上头讲究,到底不愿外露太过,污了清名。再讲这些银子,单听着是不多,可与常人言,已是够个五口家富富足足过个几年的巨款之数。
“那是极好,省得费心!”苏离嘴角镌起丝冷笑,倒更为出众,“安排好了?那是走吧,毕叔你先去歇着,我带着这些子人去瞧场好戏。”
听着此,时孟显得格外开怀,一马当先便要着往外去,却是被张泽拉住,又听苏离冷幽幽道了声“坐马车”。无奈垂头丧气入了车内,路上仍抱怨着,嘀嘀咕咕嘟囔了好些。
下了车,晚柠一瞧,到了西市,前头是个精致酒楼,门庭高阔,装潢典雅,又有一匾书曰“仙客来”。门前还挂着匾额,字迹苍劲有力,笔画间透着股子潇洒,颇是有气势。
原是京中有名雅地,晚柠思忖着,仙客来与着旁得酒楼不同,是个风流雅致之所,多待文人墨客。且是开于西市闹区,言道大俗即大雅,本是凡尘之物,何故作高深,因有不少人愿在此宴宾客。
踱步进去,里处悬着诸多字画,用心稍看,有得称得上是名家墨宝,有得则不大行。又有着不少晚柠熟悉名字,更有一幅,诗词婉转,墨字却是露出些许豪迈,竟是韦若所写。心中不禁奇道,她上次来时还不曾见过,是甚么时候挂上的。
楼中伙计迎上,苏离早早定了位子,众人被领至二楼雅间,视野极好,这条街都是收入眼下的。时孟难忍感慨,“这地方,我倒头次来。水衡,想是你应来过的。”
“就来了几次,又无甚才,反让人笑话。”晚柠回道,“这地确是个宝地,人来人往间留个诗词墨宝予了它灵气,可终是块地,没个高低贵贱。你若是想来,下回我与你一道来,在二楼开个雅间,听着底下清谈辩难,亦是不错的。”
时孟摇头,“那是不必,我就个庸人蠢物,雅不来,还是莫让人笑话去。”讲着,是看向了苏离,“苏府尹,您点旁得地不行,偏点这儿,我竟是坐立不安,有点子胆怯,生怕污了这宝地。”
“你哪会胆怯!”张泽冷声哼道,将茶盏放于时孟前头,“你最是个胆大妄为的,去问问,京里头哪个不知卫国公府时大姑娘之名!”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苏离轻敲桌面,斥道,“静些!这视野最佳,亦是安全,不定这儿我定那处?莫要再闹,好生瞧着,我们等的戏要开场了,切勿惊动了注意。”
晚柠朝下一望,见那雷汉是一瘸一拐走至街上——街头人不多,雷汉面上疤痕是极明显,轻易便能认出——不由吃一大惊,轻声道,“他是戏中主角,可这,又是怎了?”
“我与他过了几招,断了他条腿。”柳修笑容温和纯良,轻声细语道,“他之实力是不错,却不愿用着正道上……莫担心,我掩了面,就是站他前头,他都不晓得是谁动的手,唯有自叹时运不济。”
谁想着这个了,晚柠无奈,她原是喜柳修温柔和气,今几次下来觉自个儿实是有眼无珠,柳修竟是个面善心狠的,虽这般行止算个私刑,然苏离都未曾言语,她又何须出言讨人嫌,暗自摇头,晚柠将这目光重投于下。
眼瞧雷汉因疼痛垂首,未曾看着前头,直撞上了个白面郎君。这郎君长得俊秀,唇红齿白,腰板笔直,一袭青衫华服,腰佩长剑。晚柠望着感是十分眼熟,却是怎得都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