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贱妹。
没错,我就是这个名字。
木子的李,
贱人的贱,
阿妹的妹,
每次别人这么问我,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会这么回答。
当有人问,为什么你会叫这个名字?
我说,我爹妈起的名儿。
这些人中,有的会面露难色,有的没有表情,有的假装同情,都会说一句,你爹妈是不是搞错了。
他们也许是想取,李建美,李健眉,李坚梅。
可转身离去后,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会嘲笑我。
他们知道,心底清清楚楚的明白,
我爹妈,不喜欢我。
虽然明白,可我们依旧在一个户口本,我的血脉依旧流淌着他们的鲜血,我的房间靠在他们的对面,我们每天依旧会见面。
明明不喜欢,心中痛恨着我,却依旧在同一个屋檐下吃饭,进出。
偶尔还要虚伪的问候几句。
我爸和我妈是典型的封建制度下的产物,他们的年代只知道要吃饱饭就是大过于天,另外家里的土地需要多加培养劳作工具来增加收入,于是男孩在他们的眼中成为了一种稀罕的,引以为傲的品种。如果生下女孩那也不着急,先在婆婆的白眼下将她养大,从小加以规训,什么女孩不能吃肉会嫁不出去,女孩不学会洗衣做饭会嫁不出去,女孩不温柔会嫁不出去,仿佛女孩嫁不出去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再等等,再等到出嫁时将其作为牲口卖个好价钱,给家中的男丁作为娶媳妇的本钱。
我妈说,我生到了好时代。那个时候,要是再早生些,我恐怕还得遭受裹胸裹脚之类的身体折磨。我却觉着,现在不是也在裹脚吗,有的人的脑子不就跟那裹脚布又臭又长吗?这难道不是一种精神上的裹脚?
难道用某一种无法论证的观点规训他人,怎么不算精神虐待,精神洗脑呢?
难道说,当输出观点的人成为了不需要持证就能为人父母的家伙输出此类精神裹脚的发言,有些人就全盘否认了自我。
人,一种充满执念的动物。
人,有感情,有信念,有爱,他们同时存在理性与感性两种思维。这中与自然界存在的丛林法则交相呼应,在这种风气下,人似乎不得不成为一种复杂的,难以琢磨的动物。人称自己为人,一定是有些自大傲慢的。这是一种凌驾自然界,自以为跳脱出食物链外的傲慢。其实我更喜欢自称为动物,动物属性的人活得更美,更随性,而控制自己,在人性上斗争,始终保持动物属性中的攻击性,拼搏向上,激烈斗阵,生的意志力的人之所以吸引人,不外乎是对自然美的向往。做人真难这句话是对的。人本来是动物,是野蛮天性,爱嫉妒,喜攀比,虚荣自私,争夺繁衍权利,土地权利,有人却创造出文明世界,试图改变这一切。
改变没有错。万事万物随时在改变,错的是底下那些本该野蛮的人伪装在文明世界行恶。
错的是那些稍微弱小的家伙自以为文明美妙无穷,活在巨大的象牙塔下,被野蛮人杀死在象牙塔下。
世界从来不文明。
文明也是一种谎言。一种恶人的借口,好人的心理安慰。
文明不完全存在世界,只存在部分世界。大多数存在上高层,利益决定关系,利益越坚固不可摧毁,越发文明,可这种文明往往最为虚伪。说它是一种文明,不如说他只存在于高层,属于‘高层’文明,但绝对不是文明。
那个时候我七岁,我会在帮我妈洗一大堆衣服后,捂着冻红的手去看电视。那是我妈给我的唯一一点好处。
那个时候,我很喜欢的野兽是一只母狮子。这只母狮子叫卡卡,它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捕猎,喝水,和同类一起睡觉,会摇尾巴扫苍蝇。
大草原的气候炎热,天老爷不下雨,羚羊们没水喝纷纷迁徙,我看着卡卡舔着泥巴那一点点水真心疼这个只有两岁的狮子,后来卡卡为了存活跟家族一起去捕猎,它们试了两次,一次是夜袭,可惜他们的对象挑错了,是一只老得掉牙,皮又厚又硬的老羚羊,卡卡吃不下这口硬货,失败了,饿了一整天。
我那个时候拿着馒头真想给卡卡吃,可一想卡卡可能不会吃我的馒头,而是吃了我。我一想算了,吃了口馒头,心说我吃馒头,卡卡吃我,等于吃了馒头。
’
还有一次,它们惹到了大象。大象真是不好惹的动物,大耳朵大鼻子大长腿,它们一撵狮子,地上会扬起浑浊的灰尘,还有一阵阵可怖的怒吼。
那个时候,我认为卡卡很可怜,和我一样可怜,因为我们都没有人保护。
后来卡卡还怀孕了,它的身边跟着个胖滚滚的小狮子,它很小,很笨,走得慢,还要喝奶,卡卡的身体也因为营养不足日益消瘦,而且稍微离小狮子远了一点,小狮子就嚎叫个不停,让我觉得很讨厌。
我心里甚至祈祷,为什么要有小狮子。为什么要拖累卡卡。但其实我一直都很明白,我是羡慕。
后来有一只大狮子闯入卡卡,想要杀死这个小狮子,听电视内担忧的解说,卡卡才三岁,经验不足,而这只大狮子鬃毛旺盛,经验老道,正直壮年。大狮子想杀死卡卡的孩子,想和卡卡再□□。
那个时候的卡卡怯生生的,它是那么的渺小,它淋过暴雨,吹过飓风,挨过苦饿,经历过干旱,有了孩子,营养不良,此刻在饥饿面前,强大的对手面前,我以为这足以磨灭一个人的全部希望,可这只狮子却奋力反抗,它那么瘦,却呲牙咧嘴警告,它在大狮子面前那么弱不禁风,却依旧感为了孩子挡在面前,它在我的眼中弱小可怜,却有勇气独立面对这种大狮子。看着小狮子躲在卡卡脚步龇牙咧嘴,我忽然很羡慕。
连动物都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而人类却拼命贬低,伤害自己的孩子。
科技始终在进步,而人性从未前进。
一只手快速拍在我的头顶,我的头发连着头发都在疼。
“死丫头还在看电视,眼睛瞎了,还不快给你大哥二哥拿碗拿筷子!”
说话的人是我妈。
我妈是个典型的传统女人,恶毒,尖酸,自私,不知道未来会是谁的恶婆婆。
我爸则是个沉默寡言,脾气软,耳根子更软的男人。
当然了,这注定了我家的权利结构集中在我妈这种强势的人手中。
我家有三个孩子。大哥叫李权,二哥叫李富。
我叫李贱妹。
通常我哥会叫我,贱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