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被扰的实在烦了,傅怀瑾眉头紧蹙,寻声望去,却见宫道拐角处一青衣官员,含笑着正向他走来。
傅怀瑾心下一沉,望向来人,眸光沉寂,如临大敌。
“殿下,”这人就在傅怀瑾这嗜血目光中,渐渐行至晏温身前,颔首轻道:“张保今日来向殿下辞行。”
傅怀瑾从椅背前直身,他发上的玉冠恰恰挡住了身后晏温的下半张脸。
他看着张保,又转眼瞧向周围侧耳欲听的官员,说:“大人为梁国谋士,不应与本殿行冀国之礼。”
张保闻言面色不改,眼神依旧谦卑着,可若有心人离近仔细瞧去,倒也能发现这人的余光一直看向的却是,眼前七殿下身后的纪小公子。
“理应如此。”
张保低着头,道:“冀国民风端正淳朴,幸得王君治理才让张某窥得这城中的半寸挚情真善。张某原只是一介粗人,本就不通礼法之事,如今向殿下行得这冀国礼,也是张某心甘情愿,为王君与殿下曲身。”
此一句,不知几分为晏温,又有几分向傅怀瑾。
而也就此一句,却把周遭的官员唬的赫然怔在原处。
这,这梁国谋士竟这般敬仰七殿下?!
前些日子,这张保在王君面前舌战群儒的戏码,本就让这群官员叹为观止、甘拜下风。直到过议事后还有三两人还聚在一处,看着张保,只觉佩服。
但现在。
这个让他们私下叹服的谋士却恭敬立在七殿下的轮椅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若要听旁人谈论,怕是只会觉得那些人在胡说八道罢。
“大人不必如此,”傅怀瑾嘴角扬起笑意,只是这笑不达眼底,他道:“此番要是让梁王知晓大人在人前行了这冀礼,也不知会不会坏了如今的两国安好。”
七殿下话里句句带刺,张保不是听不出来。
他抬眸瞥了眼傅怀瑾,也笑:“七殿下说笑了,张某一人何德何能能坏两国之好?”
“谋士最善言辩,待大人回了梁国,本殿又怎么知道你不会像现在这般,在梁王面前再论冀国之要?”
“张保不会。”
傅怀瑾哼笑一声,自是不信,“口舌上的承诺,最是廉价。”
“那七殿下想我如何?”
傅怀瑾闻言起了兴致,方想侧身开口,便觉后腰处被人狠狠掐了一把,还没等他回神,一双手就从两侧绕过来将他按在了轮椅中,接着一厚裘直愣愣的盖到自己的脖颈下,整个包圆了。
随后,晏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七殿下现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受外风。张大人,恕不能再陪,臣先带殿下回宫了。”
张保看向晏温,原本平静无波澜的脸上浮出几丝不舍,他抬了抬手,踟蹰着想要上前。可就在晏温推着傅怀瑾经过身边时,到底还是犹豫着最终止住了手。
然后缓缓垂下去。
张保轻道:“殿下保重。”
“......好,”晏温回道:“保重。”
*
叶之舟才进门,叶永便拿着一封信匆忙朝他走来。
叶永道:“西弥官令府传信来说,你几月前预支的用于圈养那群人的钱财,已经全部用尽。如果后续再无补充,恐怕他们也不能保证那群人是否还有地处可去。”
叶之舟拧眉接过信,潦草几眼扫过,问:“之前予官令府负责看顾的银钱呢?西弥路程遥远,即使今日送去,也要半月行程......让他们先从属地库中拨些银子去,待此方钱财送到,再按曾经的法子,将漏洞分别补上。”
“不成。”
“为何?”
叶永抬眼,看着身旁的叶之舟,沉声道:“近日,那西弥属大夫王知砚自蓟城归来后,就下令彻查本地银粮仓库。如今若是突然偷仓补财,恐怕会招其怀疑。”
“呵,”叶之舟冷笑出声,道:“西弥的那群老家伙,奸诈狡猾至极。
信中虽言是我预支的钱财已全部用尽,但也不知这些银子到底是真的用在了那群人身上,还是用在替老家伙们补那银库漏缺上了。”
“可要派人去查?”
“不必,”叶之舟眯起眼眸,说:“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相残杀的戏码要是现在上演,还为之过早。”
叶之舟顿了顿,又道:“先将银钱送去,本将军养了他们不少年头,也该到报恩的时候了。”
叶永沉吟片刻,问:“你打算何时动手?”
“待攻下梁城后。”
初夏蝉鸣渐起,叶之舟抬眸看向泛青天空,院中横叉的绿枝却斜在眼前,将这连成片的青天分割。
一块一块的。
丑陋、崎岖。
“现下兖县即安,陶然居被夺,西弥供给唯一来源便是那上垂锦庄了。”
说着,叶之舟转身向身后小厮,继而吩咐道:“递封信与暖香阁,就说本将军要亲自见见那位暖香阁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