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打开时她几乎瞬间清醒。
屋内传来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感官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将被子拉过头顶,掌心探进枕下,直到触碰那道冰凉质感后才稍稍安下心。
视野开阔的一瞬她迅速起身,银色枪口就这么毫无遮挡地抵在男人额前。
得益于这段日子在黑暗中锻炼出的视力,几乎第一眼她就看清了来人是谁。
兰指尖颤动,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枪。
情绪在男人幽深的绿眸中陡然泄洪,顷刻便红了眼眶,她遵循着自己此刻本能,扑进对方怀里。
大概是怕惊扰到隔壁的毛利夫妇,她哭得很克制,无声浸湿着男人衣襟。
兰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在哭些什么。
再多的委屈和难过在一次次的梦魇中也变得麻木,或许是每段情绪都需要发泄口,男人则成了她唯一的发泄途径。
“小阵......去自首好不好。”
嘶哑沉闷的嗓音里还夹了丝颤抖,男人却似没察觉般,依旧抚摸着她的黑发。
“好。”
他嗓音冷淡,掏出U盘。
“所有A药资料都在这里。”
她却没有接。
对方丝毫没有犹疑的态度引起了她的戒心,于是试探着喊了一句。
“怪盗基德?”
“毛、利、兰!”
男人咬牙切齿地捏起她后颈,“你找死?”
味儿对了。
兰松了口气。
“......雪...莉小姐呢?”
“她不在我手上。”
身前久久没再传来声音,琴酒却冷不丁发出一声轻嗤。
“不信我,又问我做什么。”
兔子自从有了爪子便总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琴酒乐得看她满身尖刺,一句话自是说得毫不客气。
兰在他腰间恨恨揪了一把。
这个男人的心眼儿果然比针眼儿还小!
琴酒握住她作乱的手,抚开她额前碎发,凝视着她今夜过分脆弱的双眸。
“这么多天…不想我么。”
兰当然想。
想问他为什么不来找她。
想问他这些天都去了哪儿。
想问他有没有见到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想问他莎朗小姐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
想问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
想问他地下基地里的炸弹是不是他放的,既然放了又为什么不引爆?
越想便越害怕。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我给你打过电话。”
她哽咽着出声。
“但一直打不通。十天。整整十天你都没有出现过,连条短信也没有。”
她像是完全忘记了对方的凶残,只一味向他诉说着这些天来的委屈,将鼻涕眼泪一股脑儿地全抹在对方触感极好的黑色大衣上。
“FBI的人在那个地下基地里找到成堆的炸药时,我努力说服自己你不是在利用我,不是带着那些资料和雪莉小姐一起走了。”
青春期少女最不缺的便是脑补能力,兰在人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脑中却一次又一次地胡思乱想。
和园子打的几次电话她都在听对方如何变着花样地咒骂他,她面上不予评价,心中却忍不住在园子咒骂时也呸了两口。
“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解释,可你一次也没出现过。”
兰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琴酒,对方一旦从她的世界消失,她便再也无法找到他。
“你说我不相信你,可你又相信过我吗?”
“小阵,去自首吧。”
她还在哭,之前无论如何也流不出的眼泪仿佛都在此刻汇聚。
“我不想再去为你过去究竟做了多少错事而纠结,也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内心,但人总要为自己曾经所犯下的过错赎罪,无论最终判决是什么,我都愿意一直等你。”
“等我?”
琴酒咀嚼着这两个字,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讥笑。
他从她手中拿过那把银色手枪,枪并没有上膛,兰始终没有用它来伤人的打算。
他也只是沉默地拉栓,上膛,将枪口重新对准自己。
兰却死死握住他拿枪的手,颤抖着嘴唇。
“你做什么?!”
“你说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他将她的手一点点掰开,眸光沉郁而偏执,面上神情却冷静得可怕。
“但我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我只是心甘情愿做你牢笼里的困兽。”
男人嘴角的弧度越发往上,森白的尖齿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的心狠狠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