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溪书院里的池塘之类早已经干涸,仅存活下来的几棵树也都快枯萎了。
沈宁禾掐算着时间,就快到了,一旦顾晚秋那边开始行动,无可避免得她会再次经历流民暴乱。
而且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回只有她一个人,若无法安抚住人群,死的人只会更多。
她没有退路,也不想再走退路。
这回甚至都没等到晚上,当嘈杂混乱的声音响起时,沈宁禾正在看兵书。
知许将帝师剑拿过来递给沈宁禾,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
沈宁禾早就换上了灰扑扑的衣衫,拿布裹住了脸只露出双眼。
知许也是一样,侍卫们已经撤走,沈宁禾带着知许抱着用破布裹好的帝师剑混进了人群。
她要去金陵城的问天台,问天台是每座城里都有的,专用于祭祀等大活动时百姓祭拜。
那里宽敞,人多,关键是上一回流民暴乱时那些认识她的人都聚集在那里。
跟着人流挤到问天台边缘时,台上早已有人振臂高呼,台下也是积极响应,似乎下一秒就要闯进皇宫杀了皇帝。
“你当然可以带着他们去杀了皇帝,但杀了皇帝之后呢?”
台上之人被这一声质问问住了,他四处张望,想看看是谁在扰乱军心。
沈宁禾将脸上遮挡的布撤掉,大步走上问天台。
下方立即有人认出了她,“是安和郡主!”
“安和郡主?就是那个女子书院的院长?”
“对,就是她!听说她还是薛先生的徒弟!”
台下议论声不断,但也有听见“郡主”二字便破口大骂的。
沈宁禾对此充耳不闻,她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这回,没有人回答,想杀了皇帝只是因为他们的苦难因皇帝而起,至于之后,没有人想过。
大周早已千疮百孔,或许亡国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有人爬上问天台,想要先杀了沈宁禾泄愤。
寒光一闪,沈宁禾拔出了手中藏锋多年的帝师剑。
“把人带上来。”
一声令下,十来个被捆着的鼻青脸肿的人被沈家亲卫拉上了问天台。
“是那个天杀的县令!我十三岁的女儿就是被他...被他害死的!”
“还有那边,那个没有银子就不查案的畜生!”
先前冲上来的人都红了眼,朝着被绑着的人冲了过去。
他们并不认识什么安和郡主,什么帝师,但他们认识这些害他们家破人亡受尽苦楚的官老爷。
眼见人都快被打死了,沈宁禾才幽幽出声:“都住手。”
亲卫们立即上去将人拉开,手里的刀剑都亮了出来,沈宁禾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才正色走到台前。
“我知道,你们真正痛恨的并非大周,也并非某个皇帝,而是这些不配为人的官员。”
沈宁禾提着剑,扬声道:“我奉昭阳长公主顾安歌口谕,今日为大周抹去这些污秽。”
没错,先帝为这个和发妻唯一的女儿,起的名字是顾安歌,封号昭阳。
而这些百姓近来所熟知的名字,也是顾安歌。
被打得最狠的那人狠狠啐了一口,“呸!女子也想干政?!可笑!”
“我乃朝廷任命,你以为凭着一个帝师的名头就能杀了我吗?”
沈宁禾嗤笑:“我为何不能?”
“我手中这柄剑,乃高祖皇帝亲赐给我师父薛正则的,先斩后奏,三朝帝命。”
她当着台下无数双充满着痛苦的双眼,一剑砍下这人头颅。
沈宁禾提着剑,从金陵,一直杀到上京。
与顾安歌汇合时,两人看着对方身上的杀气互相点了点头。
上京城四门大开,倒像是早就准备好迎接她们,顾安歌骑着马直奔皇宫而去,沈宁禾紧跟其后。
已经黄昏,宣政殿前却整齐站着文武百官。
沈宁禾到时,顾安歌已经站在百官之前,高声道:“我知道你们都带着东西在身上,就等着一齐自尽,让我受尽唾骂,不说登基为帝,就连死后都要遗臭万年。”
“你们都说女子不可当政,不可抛头露面,不可读书识字,就该相夫教子,出嫁从夫,父死从子。”
“但为何女子只能如此?本宫读过书习过武,你们之中有多少人不及本宫,就因为本宫是女子,所以即便名正言顺,也不能做皇帝,是吗?”
没有人回答,顾安歌继续道,“可本宫偏不信,偏不认,天命不公,本宫便逆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