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尘看着飞扬的雪花,眼神有些飘渺,好一会儿,才言道“这山里有几户是寻常人家呢?你放心,她的身世背景我一清二楚。很可靠,至于那傻少年,却是要打听一下,神智不清的一个人是如何到了这里”
田明惊讶地看向南尘。
南尘面上依然挂着面巾,让人看不清表情,深邃的眼神意味不明,田明离开时,他叮嘱了一句“别打听季家女子。别把人家好容易结了痂的创伤,再给撕开,太疼了”。
樊家,季香凝临时改变了主意,她决定带傻少年回自己家。
樊芸竹这次没再说什么,送二人走时,不时婉惜地看向傻少年。傻少年一直紧紧揪着季香凝的袖子,生怕她抛弃自己似的。
季香凝也没再管他,刚才,她想通了,余下的十几天,全当他是自己弟弟。尽量顺着他,尽力让他开心,也算是早上那场善举,落个善始善终。
现下当务之急是如何让阿婆和毛叔、李叔他们接受傻蛋,还能答应自己接手厨房的一应事务。阿婆病得痛苦不堪,她真的太心疼了。
路过田叔家门时,她下意识撇了一眼,透过栅栏,竟看到南尘站在风雪的院中。
她觉得这人不是一般的古怪,好端端弄张布巾蒙住脸,大风大雪的天一个人站在院里发呆,说不定跟傻蛋一样,脑子多少也有点问题。
心里这么想,面上她还是客气地冲南尘点头示意。
下一秒,却见南尘径直朝她走过来。
季香凝心里涌起希望,莫非他良心发现,改变了主意?赶忙慢下脚步,傻少年依偎着她,也慢了下来。
“你要把他带回家?”南尘隔着栅栏,问道。
季香凝点点头。她不说话的样子,乖巧,恬静,神情完全似母亲李姬的翻版。
虽然闻氏从发型和服装颜色上,着意照着简单沉闷打扮她,但细心看,便会发现她五官精致如画,肌肤白嫩光滑,没有一丝瑕疵。
南尘曾在夔国灭国那年,跟师父去了趟夔国王宫,早知道她是个美丽的女孩儿。
那个初夏的午后,在王宫雕龙砌凤的长廊,十五岁的他,与年仅十岁的香宁公主擦肩而过。
她穿着美丽的裙裾,微扬着小脸,翘着唇角,在一群寺人宫女的簇拥下,神采飞扬,整个人散发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光华。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走过,不知哪位宫女说了什么,惹得她一阵大笑,银铃般的笑声,肆意而畅快,在南尘脑海回响了很久。
只是,她现在眉宇间笼罩着丝丝缕缕的忧伤,再也没有了那种让人心生向往的神采飞扬。
南尘脑海每每回想季香凝儿时光芒四射的模样,便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自小跟随师父四处游历,见过太多悲观离合命运变换,已很少情绪起伏。但不知为何,季香凝总会引起他关注。
夔国发生战争后,他一直格处留意战事,听到楚军攻入夔城那一日,他瞒着师父,莫名其妙地跑去了夔城。穿梭在兵荒马乱的人流中,他觉得自己真是不知所谓。
直到看到香宁公主,才明白,原来,他有点担心那个神采风扬的小女孩儿。
为了她,他不顾生命危险,出手救治了毛淞和李宽,还暗中用药为她调理郁结的心肺,等他们恢复了生机,他才悄然而去。
一别数年。再见,她却变得不再生动,小小年纪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来这儿的第二天,南尘就认出了香宁和闻氏几人,见她平日隐忍没有生气,象被拨了刺,剔了骨,没有一点棱角,已认为她被命运彻底给毁了。
但今天她救少年的事,和树林里无声的抽泣,让他改变了看法,或许季香凝心底还隐藏着那个肆意畅快的香宁公主。
这个认知,犹如一粒石子投入他平静的心湖。
看一眼与季香凝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傻少年,南尘温声提醒“他若不及早医治,症状会一日比一日严重。明日可能会失语,后日可能会失聪,再后日可能会失行,你觉得你能坚持多久?而你家中长辈会否因此而添了劳累?”
这些季香凝完全没有想到,脸色越来越难看。
见傻少年只管黏着自己,一脸满足和开心的傻模样,即同情又为难。事态若真如南尘所言,他一旦瘫在了床上,阿婆他们不可能让她操劳辛苦的。
可是她又怎会让阿婆他们受累呢?
难道真要把傻蛋丢弃在寒风冷雪中,任他自生自灭?
季香凝一时愁眉不展,感觉自己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真是无用至极。这几年渐生的自卑感更重,越加觉得自己离了公主那个身份,什么都不是。
“诊金还有另外一种方法,你可愿听?”
季香凝灰暗的心闪过亮光,想都没想,便道“听,你说”
“嫁给我....”
季香凝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耳朵,“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