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香凝和樊芸竹四目相对,有点无措。
“南医师,这傻子是我在崖边救下来的,并不是我们的亲人。如果诊金在我们承受的范围,我们可以出,全当做善事发善心。如果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你就要眼睁睁看他死掉吗?他这么年轻,家里还有阿姊在等他,他这一死,毁的是一个家庭的幸福啊,医师可忍心见而不救?”
季香凝言语看似恳切,却处处透着挤兑的意味,她是想以激将法让南尘发善心救治少年。
南尘抬眼望向季香凝,露在面巾外的眼睛,深邃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季香凝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南尘仅是看了她一眼,便也移开了目光,淡声道“我要诊金,要的只是解毒的药材费,那些药材,全都是世间罕见的珍稀之物,之所以要费时那么久,主要就是药材不易找,本来这种药材就难寻,加上现在又到处兵荒马乱,就更加难求了。如果你们能提供药材,诊金全免”。
季香凝两颊蓦地飞起红云,她从小都不耐烦与人耍心思,刚才那番挤兑的言词,实在也是迫于无奈。可人家连整个脑部受伤医治的药费和诊金全免,仅要些解毒的药材费,她还有什么脸再耍小聪明。
“南医师,到底是多少?总有个价吧”樊芸竹不死心地追问。
“说实话,是个天价。但有缘比邻而居,我总是要照顾一二的,就三百两黄金好了”
“三百两黄金?”樊芸竹掩口惊呼。她对金钱的概念比较模糊,仅存在于见过的铜钱。
季香凝向来不管钱,也完全不懂三百两黄金是多少。
南尘好心帮她们换算了一下“三百两黄金,可以支撑二十人五十年最基本的衣食住行”
这下,二人彻底不吱声了。
“你们商量好,可以再来找我。不过,我随时可能会下山”
南尘离开后,樊芸竹首先回过神“香凝,算了,别琢磨了,这事谁也帮不了他。反正你已救过他一回,已经尽力,以后就让他听天由命吧”
这时,傻小子已恢复正常,一睁眼,看到季香凝,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习惯地去揪她的衣袖。
季香凝下意识想躲开,但一想他只有十几天的活头,便站着没动。傻小子成功达到目的,高兴地咧开了嘴。他一笑,孩童般稚气的眼眸,仿佛有星辰闪烁,璀璨夺目。
季香凝自小在王宫,见惯了俊男美女,倒不觉有什么,樊芸竹长在山间,未曾见过如此靓眼的少年,很是为他婉惜。
“唉,真可怜”樊芸竹叹了一声气,从自己寝房拿出一包珍藏的肉干,递到少年面前“你不是饿了吗?吃吧,我阿母做的肉干,特别好吃”
可惜,少年依然不领情,一眼也不看她,孩童般稚气的眼神一直紧盯着季香凝。
季香凝拿过肉干,塞到少年手里“阿姊给的,就听话吃,总盯着我干嘛,我脸上又没吃食”
少年傻傻一笑,一根塞自己嘴里,一根往季香凝嘴里塞“阿姊,吃...”
季香凝心中猛地一阵抽痛,这话,这举动,她小弟也经常如此。可那时她嫌弃弟弟耽误自己玩,总是不耐烦地跑开。
曾经有多不在意,现在就有多悔恨。
季香凝眼中不觉淌下泪来,张开嘴,将那根肉干咬在了嘴里。
“阿姊,好吃”少年出其不意,在季香凝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傻蛋,你想挨打是么?可恶”季香凝假意生气发怒,一边用力搓被他亲吻的地方,一边往门外走。
樊芸竹难得没有取笑,大概是可怜少年不久的命运。
季香凝疾步走出樊家大门,躲到一株大树后,蹲下身子,脸伏在膝上,无声地抽泣。
傻少年让她想起了与弟弟在一起的许多细枝未节,可恨,她当时从没放在心上过。
哭了一会儿,她控制住了情绪,倚着树干呆呆发愣。
她眼神空洞,没有焦距,神情一片灰败。有谁知道,她的心空了好大一个洞,怎么都补不上了啊。
又停了一会儿,她似灵魂回窍一般,神情突然平静下来,她抬手在脸上轻轻按压,又从地上团了雪球在眼上来回冰。最后,若无其事的起身走回樊家。
她刚离开,南尘和一个中年男子从另一株树后走了出来。
中年男子叫田明,就是樊芸竹口中的田叔。
看南尘一直盯着季香凝的背影,田明随口评价了一句“这小姑娘看来也是个伤心人啊”
南尘道“现在的世间,有几个不是伤心人?你不是?还是我不是?”
田明沉默。
“我看她倒是比樊家女孩儿更为合适”南尘悠悠而言。
“不妥吧?樊家来历我们一清二楚,这女孩儿的身世背景,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她家人不是残就是病,而且气势不同寻常,我觉得不放心”田明表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