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多福觉得自己本该无灾无祸顺遂一生才是。他本该与其他的世家子弟一般,乖顺地遵循着家族为他定下的婚约,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可如今,他的安稳生活却被突然回京的方明游给打乱了步骤,甚至即将面临牢狱之灾。他的显赫出身并没有他彻底免于囹圄,他跪在公堂之上,望着眼前的“明镜高悬”,尽管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心下却满是愤怒。
佟家花了大价钱为佟多福请来了建京最好的状师,这人是出了名的口灿莲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启禀大人,依草民愚见,此案尚有诸多疑点,”他双手背在身后,侃侃而谈道,“而依据现有的证据,无论是在佟府找到的密室,还是挖出的尸首,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佟多福就是这个杀人凶手。”
聚集在公堂之外看热闹的百姓因他这一番先发制人的说辞议论纷纷,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窃窃私语间一道陌生的声音指出了他的身份:“佟家居然请来了吕状师?那看来这个案子最后顶多又是赔点钱的事儿了。”
“谁是吕状师?”有人好奇地发问道。
“你应该是刚来建京的吧?这位吕状师可是建京最厉害的状师,人送外号不败先生。只要是由他就经手的案子最后最差的也不过是赔点钱罢了。”
“有这么厉害?”
“那可不?要是没点真本事怎么能在建京混出名堂来呢。”
案上惊堂木一拍,震住了百姓的议论声。韦照顺势瞥了眼旁听的方明游,他正慢悠悠地品着茶,雾气氤氲间眉眼轻抬,视线落在了堂下之人的身上。
吕状师自信满满地继续道:“大人,况且草民早前听闻,佟多福的小厮阿善早在入狱时便已认下了一切罪状。既然真正的凶手已经伏法认罪,那想来大人结案时也定会还无辜者一个清白。”
韦照一向不喜欢他说话时那毫不客气的态度,这会儿眼见着他将节奏掌控在手,心中的不悦难免加深。不过还未等韦照有所反应,坐在一旁的方明游倒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吕状师道:“建京府尹一职何时换人了?”
苍天啊,他从来没觉得方明游的声音是这么的动听。
吕状师脸上的笑容一僵,他刚要张嘴反驳,韦照清咳了一声,他强压着嘴角笑意,神色严厉地说道:“肃静。吕状师,本官还不需要你来我怎么断案。”
他的话勾出了一阵嘈杂的低声议论,如苍蝇般嗡嗡飞过所有的耳朵。在人前得了这样的难堪,面子薄些的或许这会儿都结结巴巴地说不上来话了。而吕状师在做了深呼吸平复心绪后,脸上又挂上了胜券在握的自信。
他朝着韦照恭敬行礼道:“草民失言,望大人海涵。”
韦照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这会儿总算是开始例行步骤。
手上的惊堂木又一拍,韦照沉声道:“堂下所跪何人?”
与先前张口闭口就是“贤侄”的那个他简直判若两人。
“回禀大人,小生佟多福,乃吏部侍郎佟广之子。”
“你可知你为何在此?”
“略知皮毛”佟多福顿了顿,接收到吕状师的眼神示意,他表情无辜道,“大人明鉴,我对发生的这一切都事毫不知情,这些事全是我那个伴读阿善一人所为!我是清白的!”
韦照并未理会佟多福的辩驳:“四月初七的晚上,你人在哪里?”
“我在家中温书,未曾外出。”
“何人可以作证?”
“家中奴仆皆可为我证明。”
佟多福回答得滴水不漏,他的脊梁挺得笔直,样子看上去坦坦荡荡。
韦照又命人将阿善给带上来。
人很快就被带到了堂上。他依旧是上次款冬见到他时那副狼狈模样,衣衫脏污,头发凌乱。当阿善神色恭顺地跪在穿戴整齐的佟多福身边时,两厢比较下,围观者的同情心难免会被他蓬头垢面的凄惨模样触动。
看吧,哪怕是下了狱,有权有势的权贵和庶民到底还是待遇不同。
窃窃私语间,韦照再度开始了例行问话。和一脸无辜且茫然的佟多福不同,无论韦照问什么,阿善都还是坚持着狱中的那套说辞,将所有的罪过尽数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些人都是我杀的,那间密室也是我私下里偷偷弄出来的。这一切的一切皆是我一人所为,与三公子无关,他是清白的。”
阿善宛若背书般,说着这些天自己已经不记得重复过了多少次的说辞:“至于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这一切不要再牵连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