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一向听话又刻苦,文珠馆的掌学和校场的教官都对他多有称赞,裴苍却能容得下他,因为他只是一个公主而已。
“四妹年纪也不小了,洛星帆今年年底应该会回京成婚,到时候让他带上兰儿一起如何?”回帐后,没有旁人,裴苍笑问裴英。
他曾经用裴英牵制时楼,只是不知道现在时楼还在不在意这个丫头,是时候再试探一下了。
时楼这几年在幽州立功不少,北凉朝贡都尽心得多,听闻还有将王女送来和亲的意思——这可就和之前求娶公主和亲完全不同了,这是示弱,这说明时楼已经慑住了北凉人。
他人在幽州,一直没有加封,也未论功行赏,此次入京,可就真的是一飞冲天,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么一想,裴苍也有点想时楼了,不知他现在长什么样子,又怀的什么野心。
裴英听了,没有说话,心却欢呼雀跃起来。
而远在天边的时楼,正在军营练兵,他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旗下军阵整然,他特意调给系统看,系统喜欢有秩序的东西。
在这远离盖亚之子的地方,很显然系统也有修身养性的趋势。
日常除了待机,就是辅助编号16做做军事计划,闲得要命。
有胆大的士兵抬起头用目光去追他侧影,被伍长逮到去罚跑,几次三番如此,但也没人笑他们。军营里全是粗莽的汉子,有一位美得煌煌然、却也用兵如天神的主将,谁不盼着能多看他几眼呢。
时楼是个体恤下属的年轻统帅,幽州兵马皆为他马首是瞻,若是有人能赢他一个来回,还能得他一句夸赞。
洛星帆曾经碰到过几次,他看着争相往时楼面前挤的将官士兵,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把人通通罚了一遍,而罪魁祸首懒洋洋地抱着臂靠在一边,挑眉问他为何。
“军中没有女子,近来军中常有人迷恋附近城镇的花娘,夜不归宿,是该给他们敲打敲打。”洛星帆委婉提醒。
“世子哥哥把我和那些花娘做比?”时楼笑了一声。
“……殿下明知我并无此意。”洛星帆当时的印象中,从未有过他如此胡搅蛮缠的一面,只心想原来他还是低估了六皇子。
可惜他与阮家公子不熟,否则两人大概会有些共同语言。
“世子多虑了,他们也敢觊觎我?”时楼浑不在意,“再说了,即便是觊觎,那又如何?”
见洛星帆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时楼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声音逐渐远去,“只要能替我打胜仗,随他们怎么看。”
他便是这么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哪里会像岐王世子那般端着。
幽州今年收成极好,但因为北凉已经乖了两年,所以并未加严防备,形制如同往年。
洛星帆却提防着时楼亲身涉险,硬生生下令提高了将戒令提高了几级。只是他没料到时楼还是有所保留,他不知道北凉王之所以濒死,大半原因是因为北凉王子在两年前的战场上,被时楼一箭射中左肺,成了废人,好不容易拿药吊着熬了两年下来,终究还是没撑住,大好的年纪郁郁寡欢而死。
那个世子自小就有神童的美名,是北凉王老来得子,最为疼爱,视之为光复北凉的希望。当年北凉求娶大夏公主,不仅是试探大夏,也是北凉王想为这个儿子拉拢到强大的妻子,铤而走险试他一试。可这心尖尖上的未来北凉王,却因大夏六皇子而死!就是那个在擂台上打他北凉脸面的人!
哪怕!哪怕死在战场上,北凉人都会视之为荣耀,给他最高的礼赞,可偏偏是那玩笑般的一箭,毁了他的骄傲和未来,从天之骄子跌落为跑都不能跑的残废!
北凉王只能眼睁睁看着意气风发的爱子失魂落魄,生机消逝,又有自两年前就开始蠢蠢欲动的其他儿子在旁虎视眈眈,心知王庭内乱只是时间长短。
时楼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北凉王恨之入骨,不求其他,只求在死之前,替儿子报那一箭之仇。
这一战破釜沉舟,远比洛星帆预计的要更为凶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听到前线传来的消息,时楼轻点案桌几下,就要起身,却被洛星帆按住,“你留下。”
时楼抬头看他,洛星帆背着光,他看不清他神情,只能看到一圈高大的轮廓,被烛火照亮,映射出沉静的眸光。
洛星帆认定时楼诈降之心不死,于是自己亲自上了前线。岐王府虽无莽气,但其实是武将出身,洛星帆身手是极好的,带领手下厮杀血战,可过了不多时,他察觉到不对。
北凉军在减少。
这个念头飞快地划过脑海,洛星帆呼吸一窒,手执长.□□死挥刀砍来的北凉士兵后,随手拉过一人:“回营地!看六皇子在不在!”
那骑兵被洛星帆骇人的神色吓得快马加鞭,很快带来了后方的消息。
“禀世子!咱们粮草被劫!一炷香之前六皇子已率人去抢!!!”
洛星帆心凉了半截。
他压下怒火,率兵加快了杀戮的步伐,且战且退,不再恋战。北凉那边的人意识到声东击西的策略已被识破,变得极为难缠。待洛星帆赶回营地,得到的就是六皇子失踪的消息。
副将见他脸色差得吓人,颤声问要不要告知上京。
毕竟是皇家子嗣,万一出点事不是他能担负得起的。
洛星帆冷笑,俊美的眉眼笼上一层阴翳,“你想拖着?北凉会替你瞒么?”
副将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惨淡。
果不其然,没几日,北凉的信件就和战报一起送到了紫宸殿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