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们并没有呆很久。
她们只是路过长梧古镇,顺道来看望宋烟希,聊了会儿天就离开了。
关于陈若礼的事,她们也没多提,只是安慰宋烟希,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她会遇见更好的人。
因为她们看出,宋烟希在听见这个名字时,眉眼间掩饰不住的郁沉。
她们以为她还沉浸在悲痛中,没敢多问。
其实她们心中也有愧疚。
当初,宋烟希和陈若礼天天黏一块的时候,她们没少在背后说闲话。
她们嫉妒她,嫉妒宋烟希有独宠的偏爱,嫉妒她拥有如此优秀的男朋友。
毕竟陈若礼可是她们唯二男神,多少女生因为失去机会而遗憾。至于唯一男神,偏偏还是宋烟希的发小,任谁都要感叹老天不公平,全让她独占了。
可是经年过往,她们早忘了以前的所作所为。
来看望宋烟希也是其中一个姐妹提的,说是想看看她如今过得怎样了。
见她还是如往常般,没有丝毫变化。
她们心中的愧疚感少了不少。
宋烟希也并非想冷场。
她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候,做了很多梦,而这些梦全都与陈若礼有关。那些梦里的景象太过真实,如同洪水猛兽袭来,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这些天频繁有人提起陈若礼。
明明她都已经将他深深埋藏,明明她都快忘了的。
她撩起帘子,打开窗户透气。
刚好透过窗户看见,隔壁路口那棵茂盛葱郁的大槐树上,落满了白色鸽群。它们停驻在树梢上休憩,绿叶点缀着白色,阳光拂上羽翼,照得浑身洁亮。
门外响起叩门的声音:“宋烟希。”
宋烟希回头,看见陈若礼站在门边,静静凝视她。
其实陈若礼并没有走远,他在街角的车里坐了快半小时,等那群姐妹走远了,他才原路折返。
宋烟希惊讶回头:“你不是走了吗?”
他却冷着脸不回答,脸色比之前更差。
也不知道是不是头上的伤还没好,她感觉他的脸色又苍白了些,脸嘴唇都泛起白色。一双眼睛阴沉地盯着她,而后走进来,默默在客厅的沙发椅上坐下。
即使他坐着,也依然要保持优雅。
身板笔直,衣服抻得平整,熨帖修身,没有一丝褶痕。
他低眉,睫毛在眼睑下扫出淡淡阴影。
他平静地从桌上抽了一张纸擦手。
“宋烟希,以后别跟她们来往。”陈若礼说。
他板着脸,声音拔高,莫名有种训斥的感觉。
宋烟希总觉得他好像很生气,隐隐带着些不知名的愤怒。
她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冷漠,与之前故作冷静的平静语调不同,是隐约带着火星子的。
难道他是气自己这几天没主动联系他,不关心他的伤情吗?
还是因为刚刚总叫他弟弟,不叫他名字,他不开心了。
宋烟希刚想道歉,陈若礼却冷声道:“她们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宋烟希不懂,“可是你刚刚还跟她们聊得这么开心。”
“宋烟希,我那是给你面子。”
陈若礼打断她,朝她斜瞥去一道如刀般尖冷的眼神。
冷漠无情,却又饱含着厌恶与蔑视,还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么冰冷的表情,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你别这样……”
“高中的时候,她们在背后怎么说你的,你难道忘了吗?”
陈若礼冷笑一声,开始细数,“她们说你是狐狸精,只会勾引男人,难怪学习成绩差。她们抢了你的前排,故意让你在运动会占不到位置,错过了颁奖仪式。她们在背后造谣你,说你是陈家买来的童养媳。”
宋烟希听得笑容逐渐凝固。
她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些谣言,也知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没少被人这么说。
只是那时候她都当没听见,更不会跟那些人计较,她只要有陈若礼就够了,才不管别人说的闲话。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他知道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陈若礼也知道。
“证据呢?”
宋烟希不死心地问,死死盯着他。
她知道这些姐妹只是她高中同学。
其实高中的时候,她和同学的关系不咸不淡,没有很深的交情。
大部分时间她都和陈若礼黏在一起,并且因为有程永晨当发小,她与班里人的联系反而很少。或许她们当时是真的有些嫉妒,谁让她抢了她们心中的男神呢。
宋烟希不是不懂,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没必要跟她们扯旧事。
况且自从陈若礼死后,她确实也没有再被人针对过了。
再说了。
她们就是顺道过来看望她,以后又不常见面,没关系的。
“证据?”陈若礼嗤笑一声,“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可是你妈妈说,你这些年都没怎么跟人打交道,也没有朋友……你应该多结交些朋友的。”宋烟希试图反驳他,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像是想壮大自己的气势,其实声音却透露出她的心虚。
谁知,陈若礼听了反而不作声。
像是气极了,他忽然冷静地盯着宋烟希,嘴角幽幽绽放出一丝笑意。
“这些都是秦海心跟你说的?”
他不喊她妈,而是直呼其名。
宋烟希张了张嘴,秦海心确实是这么说的。
但是她好像不应该把她们说的话透露出去,尤其是在陈若礼面前。
“那你信她还是信我?”陈若礼朝她逼近,追问道。两眼直勾勾盯着宋烟希的脸,目光尖锐到仿佛能把她的眼睛刺穿。
不知怎么的,她在他眼中看见了除愤怒之外的轻蔑。
一如既往的倨傲且犀利。
宋烟希忽然紧张起来。
莫名的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明明她比他大,却总有种在他面前略矮一截的感觉。他身上的气场太强,强到让她心生胆怯,好像不管她说什么话,都无法有力地反驳他。
她没有回答。
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若礼不再逼问她,而是慢悠悠地又从桌上抽了张纸擦手。
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嘴角的笑不减反增,更阴冷。
宋烟希努了努嘴,调整了下声线,咳嗽一声:“我跟她们关系也没那么好,她们就是顺路过来看我一眼,总不能不招待吧。”
有朋自远方来,该盛情款待。
这是待客之道。
“她们是我高中同学,而且你跟她们相处的也挺愉快啊。”
陈若礼又拿眼觑她,露出几分讥笑:“宋烟希,你好像比想象中好骗。”
她那拙劣的演技,一眼就看穿的心思,把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傻,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连他都能看出来,那群所谓的姐妹,对她的散漫态度。
她怎么还好意思说要盛情款待她们的?
陈若礼不屑地笑了声。
他目光辗转在宋烟希脸上:“宋烟希,我会装,你会吗?”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无法反驳,因为陈若礼说得她哑口无言。
他确实会装,他就是装得太像,把她们都给骗了。
“以后别跟她们来往。”
陈若礼冷声叮嘱道,烦躁地皱起眉头,“她们不配。”
“可是人不能没有朋友啊。”
宋烟希还是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就像在她的观念里,朋友必不可少,即使只是萍水相逢,大家都会逢场作戏,戴着面具,不会惹人难堪,这就是社交的生存之道。
这是生存之道,她父亲就是在家道中落后,与各位朋友周旋良久,才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工作机会。而正是这个机会,才让他们这个家幸得苟存,没彻底崩碎。
她觉得,或许陈若礼年纪尚小,他不懂。
抑或是他脱离社会太久,导致他连社交的基本规则都忘了。
“没有任何意义的社交,只会浪费你的时间。”
陈若礼没有直接反驳她,而是将手中的纸团丢进垃圾桶,又抽了张纸继续慢悠悠擦手,“如果有空的话,不如多讨好我呢?最起码,我知道登门拜访的基本礼节。”
宋烟希想起来,他来的时候还给自己带了礼物。
而她们来之前,确实什么都没有。
相比之下,陈若礼显然做的太好。
而她却把他晾在一旁,难怪他会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想交朋友呢?”
“我?”陈若礼微微仰头,眉尾扬起,似是戏谑般,用分外轻浮的语气说,“我也想认识些人,可是他们都太蠢,蠢到让人怀疑父母生他们的时候,有没有给他们配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