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丝毫知觉,非要说杨大夫和他儿子手重了,他这疼,那儿疼,可劲儿地折腾人。
全屋子只有张屠夫最平和了,时常还出声劝几句,可杨大夫偏偏最怕的也是他。
幸亏徒弟带来的消息转移了一家人的注意力,这才让杨大夫和他儿子逃过一劫。
“我呸,那个小贱人还想吃粮,饿不死她?”
断指张听了钱氏的话,阴恻恻地笑了:
“娘你没见过她,那娘们长了一身的好皮肉,比那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小姐也不差,饿死可惜了。”
钱氏还没吃过小姐的皮肉,听说又白又嫩比那新出生小孩也差不了多少,不由得眼馋:“真有这么好?”
断指张:“好,怎么不好,不好我能栽在她手里?”
“那不能饿了,等抓回来好好养养,到时候卖给山里的吴老大他们,能卖个好价钱。”
断指张跟着出主意道:“吴老大一伙人不缺吃的,白生生的女人送过去,他们未必舍得杀。
那女人手段诡异,不能让她活着,所以卖只能论斤称两卖肉,不能卖女人。”
杨大夫和他儿子听着钱氏女子商量怎么把人肢解分开买卖,心里未免胆寒,恨不得捂了耳朵。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张屠夫开口了:
“大虎,拿布袋装一碗米给那女子送去。”
他话一出断指张和钱氏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爹,你疯了吧。”
钱氏也说:“对啊当家的,你怎么还给那小贱人送米去。”
张屠夫看着断指张,冷声道:“你的毒还解不解了?”
断指张脸色一阵扭曲:“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把老子辛苦赚来的粮食给她。”
一想起他一辈子要躺在床上不能动,断指张就恨不得活剐了姜肆,又怎么可能还给她送米送粮。
看断指张如今这模样,张屠夫也心痛,可这儿子没有他的聪明却把他娘的愚钝劲儿学了个十足十。
有些打算,不跟他掰碎了说明,他想不通自己都得把自己气死。
张屠夫闭了闭眼,然后对母子二人说道:
“你们算过陶家村的人饿了多久了?”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没吭声。
张屠夫继续道:“你们知道陶家村如今有多少孩子还活着?又有多少人饿死?还有多少人饿病,起不来床?”
他停顿了一下道:“进宝啊,爹现在给她送粮食,不是救她,是在害她。”
断指张猛地反应过来:“爹的意思是,让他们像饿狗一样去抢?”
张屠夫摇头:“你忘了梨花的事了?”
断指张脸色难看了下去:“没有。”
张屠夫说:“那女子手里有粮他们不会去抢,他们只会去求。
一碗米只够一人吃,她要给谁?她舍不舍得给?”
这是一个套,还是那女子不得不钻的套。
一个不慎她就会和陶家村的人反目成仇,一旦双方结仇,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好机会了。
分析的这么透彻,连钱氏都听懂了,断指张哪儿还有听不懂的。
钱氏仰慕地盯着断指张:“当家的,你真聪明。”
话音一落,她又变了脸色对大虎说,
“没听见你师父的话吗,还不快去?”
大虎看了一眼张屠夫,见张屠夫对他点了点头,忙道:“是师父师娘,我这就去。”
大虎没敢耽搁立刻出了门。
不过出屋内时走得太急,险些和端汤进来的大铁牛撞上。
大铁牛护着汤没撒,还不忘对大虎说:“锅里还给你留了块屁股肉,啊。”
说完他继续端着大碗进了屋内。
怕断指张受寒,钱氏把屋中的门窗都紧闭着,断指张热得心慌都没能让她打开。
所以此时大铁牛一进来,封闭的屋中瞬间飘荡着浓郁的肉汤味,鲜香扑鼻。
不仅香,那汤碗里搁满了肉,都细致地弄成了一小块一小块。
油亮铮光的汤和白花花的肉满满一大海碗,看着就能让人猛咽口水。
钱氏接过大铁牛手里的碗,端到断指张身前一边喂他,一边笑容满面道:
“今天这羊是娘亲手杀的,也是娘下锅煮的,我特意让他们把两个大腿给你留着,快尝尝。”
断指张侧了侧脸闻着肉香,脸上总算有了笑脸:“我吃一个就好,另外的给娘和爹留着。”
杨大夫的儿子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画面,看着断指张一口一口地吃着肉喝着汤,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他想起今早看到的一幕,只觉得齿冷,脸色控制不住地白了,浑身发抖。
杨大夫闻着那味道也难受,但他最怕儿子绷不住,所以向张屠夫告辞带着儿子先出去了。
张屠夫倒是没为难他们,摆摆手,还不忘嘱咐两人去喝口肉汤。
等出了门,闻着满院的肉香,王大夫儿子再也不住,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吐了出来。
杨大夫拍了拍的背道:“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好。”
吐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
杨大夫儿子终于忍不住回身抱住他爹,嘴里发出压抑的哭声:“这群畜生,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杨大夫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他从儿子的话里听到了愤怒下深深的恐惧
知道怕了就好了,知道怕了就不会惹事,不会惹事就不会丢命。
几天前他们才到这时,杨大夫识时务,任打任骂,毕竟命捏在别人手里。
可杨大夫儿子年轻受不了这气,在背地里好几次都给他老子出主意,干脆一包药药死断指张算了。
不过都让杨大夫一顿训斥。
直到今天清早他亲眼看见钱氏把一小孩给煮成一锅肉汤。
那小孩年纪不大和他奶奶一起从常山郡逃难过来的。
他和他爹被抓来的第二日,那孩子和他奶奶就被张屠夫带回来了。他还和那小孩说过话,没想到几天的功夫,活生生的人就成了一锅肉汤。
真正见识到张家人的凶狠残忍以后,他会彻底安分下来。
杨大夫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知道他会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