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偏殿。
薛姨妈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因着进宫,薛姨妈虽着意梳妆了,厚厚的脂粉和浮在面上的胭脂,还是一眼就让人看出她有些心神不宁。
薛姨妈今日与莺儿一道进宫,莺儿许久没见到宝钗,存了一肚子话要说。
待看到宝钗眼风扫过来,无疑是在询问怎么回事,即使薛姨妈在家里就嘱咐了莺儿,少和宝钗说家里的糟心事,莺儿还是忍不住一股脑说了几句。
前段时日,薛家可以称得上是双喜临门,薛蟠妾室怀孕,又迎娶京城桂花夏家独女,虽有些不地道,但对薛家来说只面子折损,里子实惠,属于稳赚不赔的买卖,薛姨妈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夏金桂进门后,对薛姨妈十分不尊重也就罢了,竟然让怀孕七个月的何兰君立规矩。
吃饭时候站着布菜,平日里还让何兰君和丫鬟一起站着侍奉她。
端热汤,摇蒲扇,剥松子......何兰君从来没这么侍奉过人,身子又颇沉重,没两天就撑不住了。知道薛姨妈虽然不待见她,但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便哭哭啼啼地找薛姨妈做主。
薛姨妈先让薛蟠说教一番,谁知薛蟠没说两句话,夏金桂倒先把薛蟠骂的狗血淋头,什么正妻让妾室服侍天经地义,薛家名门望族,未娶妻先有妾室已是让人笑掉大牙,现在主母进门了,她一个妾室还敢告状,薛蟠心疼妾室,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薛姨妈也试图和夏金桂说道说道,她倒不是心疼何兰君,只是想和夏金桂说等孩子出生了,想怎么立规矩怎么立规矩。
话还没说出口,夏金桂连道理也不讲了,直撒泼打滚,哭嚎起来。
薛姨妈见过的姑娘不少,公侯人家的温婉小姐们不必提,商户家的爽利女儿也没见过这样的,一时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夏金桂见薛家母子两人都败下阵来,更加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宝钗越听面色越沉,薛姨妈看已说出来了,便也破罐子破摔,接着道:“你刚有身子,还不满三个月,不想让你操心来着。
只是昨日兰君直嚷嚷腹痛,我说让大夫来看看,结果大夫来了,被金桂给拦去了,说头疼。
蟠儿好声好气商量,能不能让大夫先看看兰君,那边派人出去请个专门治头疼的大夫,一会就来了。
结果......”薛姨妈没控制住,拿着帕子抹起眼泪来。
莺儿忿忿地接上话:“结果少奶奶就是不愿意,愣是把大夫留了小半个时辰。兰君姨娘流了不少血,现今躺在床上静养了。我们出来这一阵子,还不知道少奶奶找不找她麻烦呢,便是找,夫人在家也拦不住她。”
宝钗叹道:“别的也不说了,既然这夏家小姐都已迎进门来,便悉心教导吧。只是母亲,看样子,嫂嫂不是孝悌仁爱之人,府里的中馈,你放手给她。但家里的产业,不可交给她。还有,莺儿,你便留在母亲身边,劝着母亲别让她动真气,也别让人欺负了去。”
“姑娘!”莺儿惊呼一声,又咬着唇不说话了。
薛姨妈也急道:“原都说好了,等你在宫里安顿下来。内务府选宫女的时候便把莺儿塞进来,莺儿是你的左膀右臂,还是来宫里陪你吧。”
宝钗摇摇头:“莺儿从小陪我一起长大,我自然舍不得她。可是现在母亲比我更需要莺儿,如果母亲万一被气出个好歹,我孤身一人在宫里,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莺儿见宝钗伤心,马上跪下来:“姑娘放心,我替姑娘在夫人身边,姑娘在宫里已是如履薄冰,千万不要再为家里伤神了。”
薛姨妈也提醒宝钗:“你要好生保养身子,但...也不要吃的太多。何兰君,她用补品用的多,我看她不顺,又想着能补给我孙子,便没提醒她。这次大夫保胎,说她虽七个月的胎,可看肚子已经像要临盆的妇人了。且她瘦弱,大夫叮嘱我若不想她难产,便要极控制饮食...我便害怕了,虽我有私心,但还是想她平安生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