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闻七小声嗫嚅,头都快埋到地底去,“不要看。”
“为什么?”
闻七却又不说话了,半晌才道:“师尊是厌恶我的血脉吗?”
“你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花满堂轻笑,“还是话本子看多了?”
闻七一愣。
“罢了,不看就不看。”花满堂将他扯到身边,示意他望向桌面,“师父教你些别的。”
闻七心跳陡然加快,袖下的指尖微微蜷缩,湿热如呼吸。
情愫不知所起,扎根于国色轩外浅淡的牡丹香,藏于如羽如蝶的长睫,酿于抬手时挥起的轻风,和那声懒懒倦倦的“小七”。
温柔乡是避无可避的陷阱,不自觉把便深陷其间无法自拔,而待闻七反应过来,爱意早已长成停僮葱翠的高树。
古木参天,他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欲望的温床落地生根,甜蜜与痛苦交融,将他压抑成一个疯子。先是在花满堂处理要务时在旁帮工,很快全盘接手,再到后面,连宽衣解带束发之类的小事都必须亲力亲为。
偏偏花满堂又是个多情公子,花楼随时去,牡丹随手送。
而他却不得不压抑住即将喷涌的嫉恨,装作懂事乖巧。
“师尊放心,弟子会处理好剩下的事。”
再后来,他逐渐痴迷上与花满堂有关的一切,沾染浅香的外罩、自然脱落的发丝、风情万种的桃花眼……什么都好。
暑去寒来,整整几百年。
日积月累的情爱堆成拔地参天的孤峰,一朝轰然倒,引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鲛人遗址那晚,狂喜几近将理智压垮,鲛人本性淫,发起疯来最是毫不收敛。到了后半夜,花满堂哑了嗓子,失焦的瞳孔像天边的碎星,倏晃一下,便匿在了云里。
他动作却愈发狠厉,带着漫长时光酿成的占有与微弱恨意。
最后死咬着心上人胸口的朱砂,衔下了月亮。
那是花满堂百余年来最为混乱的一夜,身体的掌控权被彻底剥夺,泪滴串成线滑落,迷迷糊糊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连梦中都没结束折磨。
花满堂不是什么克己复礼的君子,睡了就睡了,事后回想,也顶多骂自己一句鬼迷心窍,贪恋美色,随后理所当然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闻七的那点心思他看得门儿清,年轻人血气方刚的,无非就是一时兴起闹个小孩子脾气,等新鲜劲儿过了,那些轰轰烈烈的情啊爱啊都会被一把火烧成灰烬。
他可以纵着人玩,一晌贪欢,却绝不会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从鲛人遗址回来后,花满堂自然而然地将那夜轻轻掀过,偏偏另一人不肯依。
闻七有些太过粘人了。
像是苦盼糖果许久的孩童,一朝美梦成真,于是日夜担忧,生怕大梦一场。
闻七会撒娇要与他同床共枕,会一遍遍地在他耳畔诉说爱意,也会在四下无人时与他交接一个绵长的吻。
这般炽烈的热情下,花满堂很难忍下心拒绝。
无奈之下,他另辟蹊径,转身去了花楼。
尽管牡丹仙的大名传遍海天大陆,但他从不与人春风一度,顶多听听小曲,眯眼睡上一觉。再度睁眼,天已蒙蒙亮。
橘边朝阳将云层染为橙红,花满堂长久维持一个动作,腰疼腿麻。他在原地缓了缓,算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
此次出行他并未特意隐瞒,反而大张旗鼓地宣扬,确保传到了闻七耳朵里。
回宗时日照高峰,长梯间隐见洒扫弟子。花满堂直往国色轩,路遇几个眼熟面孔,顺口问道:“闻七呢?”
“弟子……不知,今日并未在执事堂见着闻师兄。”
“弟子刚从藏经阁过来,也没见着闻师兄。”
“闻师兄也不在化神池,弟子在那儿待了一夜,峰主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花满堂微微蹙眉,不自觉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