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前花满堂曾私下找到他,递给他一把剑,要他转交给闻七。那剑霜白如雪,灵流充溢,鞘上用锋利的笔端刻着剑名,一看便是花满堂的手笔。
这般沉甸甸的质感,这般珍贵的长剑,是多少内峰弟子求而不得的宝物,如今竟要落到一个外峰弟子手里。
也太暴殄天物了。
凭什么?
嫉妒一旦滋生便如草种,偷偷扎根心底,于他不察时悄然长为参天大树。
他面上满口答应,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将长剑交付。今夜听闻锁灵塔有妖兽异动,他便带上佩剑想试试威力,谁料一个不小心竟冲开封印,慌忙逃离间偏又碰上闻七,最后造就了这场闹剧。
一道道难以置信的目光针刺般扎向他心脏,大庭广众下丢失尊严,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先起来。”花满堂轻描淡写,“剑呢?”
林阳仍跪着不动,缓缓从衣襟内掏出一把长剑,头几乎要埋到地底去。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花满堂拂了拂衣袖,“都散了。”
事已至此,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素弦脸色青红交接一阵,狠狠瞪了眼林阳,摔门而去。没了主心骨,剩下的弟子也不敢停留,纷纷告退。
“自己去审罚阁领罚。”花满堂将长剑抛给闻七,光将剑芒照亮一瞬,“琼石只有一块,没法再给你打把扇子,将就用吧。”
闻七抬手接住,低头的刹那恰好对上两个遒劲小字,予七。
赠予闻七。
“原来真不是你破的封印啊?怪不得……”季惊鸿凑过去嘟囔,“你可得好好珍惜,这把剑他打了足足七天七夜,连我都没这样的待遇……”
“季朗。”花满堂警告。
“哎呀,你害羞什么,事实嘛。”季惊鸿讪讪一笑,极其自然地揽住他双肩,“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回去吧。”
然而就在两人踏出门的前一刻,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吼。
“花满堂!”
林阳终于彻底剥离那副假惺惺的面具,脸色颇为狰狞。他跌撞起身,撑着往前走了几步,两眼发红,像是愤怒,更像委屈。
那双眸子泛着湿意,他应当是想大吼,但话到嘴边,只哽咽着化为轻飘飘的三个字,倏然化在了长风里。
“凭什么?”
真算起来,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更久。
明明我也是你带回来的。
明明你以前最信任的人是我。
我每晚发了疯地修习,日日笑以待人,攀上素弦却迟迟不拜师,只为了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但闻七一出现,他做的所有事就都成了笑话。那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而易举获得花满堂的全部信任与喜爱。
屋外没点灯,花满堂隐在黑暗里,半张脸绘得模糊,自然也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有一声若有如无的叹息,悄然散在了月光下。
“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去睡一觉。”花满堂似是看透了他内心所想,声音听不出情绪,“好好想想你要的是什么,别钻了牛角尖。”
待走出一段距离,季惊鸿迫不及待逼问:“什么情况?!”
花满堂懒得掰扯:“你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哦——”季惊鸿眯眼一笑,“牡丹仙艳福不浅,我看那两个人都暗恋你,互相吃醋争宠呢。”
“……”
这般荒谬的话语一出,花满堂总算舍得转头,目光很复杂,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无语。
“开个玩笑啦。”季惊鸿嘻嘻道,“不过你对那个叫闻七的小师弟是真好。”
他故意酸溜溜道:“你都没给我打过剑。”
“季朗。”花满堂瞥他一眼,“你三岁么?”
两人并肩而行,脚下的黑影被拉得很长很长,最终淡在了视野里,唯余一声笑音,清清朗朗。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