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七的住所地处偏僻,平日连阳光都照不到。外头没有灯,门前漏下几缕白惨惨的月光,望着有些阴森。
林阳迟疑地瞥了眼闻七,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领命入内。
屋内比外边更为简陋,角落靠了张床,被褥方正地叠在边上。床旁是张只够一人的矮几小桌,整齐地放了些符咒书籍。另一个角落嵌了衣柜,土黄色的,老旧但没异味。
所有家具都是原带的,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目了然,乍一看去险些以为无人居住。而待众人鱼贯而入,房间便有些挤了。
花满堂环视一圈,目光停留在那薄片般的被褥上,心底莫名涌上几缕烦躁。
冬春之交,这种被子顶什么用。
“长老,都找过了,没有。”
林阳直起身,将木柜里的衣服归位放好,另外几个弟子也纷纷摇头。
吊着的心总算放下,季惊鸿悄悄呼出一口气,扬起笑容:“既然闻师弟没藏法器,长老就别逮着他一个人薅了,换间屋子吧?不如就选这位……呃,林阳师弟?如何?”
不是特意针对,而是这群弟子里他只记得这个名,也没打算真的查他,无非是想转移素弦注意。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话音落下,林阳身子似乎僵了片刻,好半晌才道:“季师兄说笑了,弟子今晚不值夜,没有作案时机。”
季惊鸿“嗯嗯”敷衍:“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紧张。”
“是没藏,还是没找到?”素弦凤目一扫,长链自掌心窜出,白蛇般呲溜钻入木柜。一声脆响,柜门被狠狠撞开,炫目灵流破开障眼法,拽出一个漆木箱。
闻七面色骤变,猛然扑去:“等等!那个不能动!”
素弦眼疾手快,将漆木箱握于掌心,厉声斥道:“这般慌张,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闻七着急去抓:“里面不是法器!还给我!”
素弦侧身躲过,灵流汇成四条长链,分别缠住他四肢。往后一拖,他便重重摔在了地面。
“诶!”季惊鸿赶紧去扶他,“不是法器就不用怕,先起来先起来。”
素弦下手不算重,闻七并未受伤。只不过爬起来时,他眼尾泛红,两瞳死死盯着那漆木箱,狼崽似的。
“别开了。”花满堂突然出声,“我记得,隔物探灵是长老所长吧?”
他眸色很淡,看着有些冷漠,目光在闻七身上晃了一下又移开,似乎已洞察一切。但那张脸实在太过昳丽,中和之下,并不让人觉得凶。
“即便里面不是法器,但他这般心虚,不可疑吗?”素弦握住箱口的锁,“不过是打开看看,这种时候,花峰主便不要包庇了吧?”
话音刚落,闻七蓄力一蹦,整个身子如弹簧般射了出去,抱住那漆木箱滚了几圈,落地声听得人牙疼。
素弦横眉怒目:“给我!”
白光排山倒海,气流将矮桌冲得瘫倒。闻七倔着脸将东西抱在怀里,竟是宁可以身抵灵流也不愿损毁漆木箱。
素弦瞳孔骤缩,压根没想到他会这般不要命,想收手却已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旁侧倏然拂过一阵清风,温柔裹住闻七。那漆木盒却没这般好运气,砰地摔出去好远,连带着震开锁,里边的东西噼啪掉了一地。
闻七霎时面色惨白。
出乎意料,箱子里藏的不是那把万恶法器,也不是什么绝世奇珍,不过是一件外罩,一朵牡丹,一杯酒盏。方才素弦打得太狠,烧了外罩,碎了牡丹,剩下的酒盏摔为几瓣,零落散到各处,和闻七现下的心境一样。
一片寂静下,众人目光几度变换,心照不宣地看向一人。无他,只因这些物品的指向性实在太强,明眼人都能看出它们曾属于谁。
闻七动了动唇,想开口解释,但话音在齿尖转了半晌,最终只烙下一个滚烫的印,从喉咙烧到心底。
他会怎么想?
恶心吗?恐惧吗?还是……厌恶?
蚀骨凉意从心底窜出,长蛇一般,一寸寸扭住心腔,将五脏六腑冻住。闻七身子发僵,眼尾因恐惧而泛红,委屈地埋首在角落,像个等待死刑的囚犯。
所有人都等着花满堂反应,即便是季惊鸿,也悄悄瞥眼瞧他,两只眼睛眨得飞快。但出乎意料,没有惊讶,没有恼怒,没有无措,花满堂平静得难以置信,只借风托起那堆残渣,问道:“还要吗?”
闻七一愣,哪敢不摇头。
于是花满堂便如法炮制,掌心用力。声音响起的刹那,那些物什也零碎于风,闻七这才反应过来,心脏微微抽痛。
“好了好了,既然这边没有法器,就说明闻师弟并非凶手嘛!”季惊鸿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解围,“现在总该换个地了吧?”
素弦脸色很臭,不知是不是看到了那些东西的原因。她无话可说,正欲妥协,却听得花满堂淡声道:“不用找了。”
粉袖晃起又落下,在空中飘出一个幅度,花满堂行至林阳身前,嗓音无悲无喜。
“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去搜。”
黏在皮肤上的笑容面具总算裂开一条缝,林阳脸色几度变换,两膝砰地磕在地上。
“峰主息怒,我……”他话音一顿,似是不知如何接下去。也是,这般明晃晃的事实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