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奴……在海都不花眼里乐鱼的母亲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自己的父亲这么称呼自己的母亲,陆敬观心一沉,担忧地望向乐鱼,却见乐鱼没有任何异样,反而感受到陆敬观投来的目光,咬着嘴唇很可爱的笑了笑,那轻松的态度反倒是让陆敬观有些微妙,是他思虑过重了吗?
“当年那个女人给我生了两个儿子,但是大约是神灵不佑吧,你是后出生的那一个,生出来的时候就只有巴掌那般大小。”海都不花眯起眼睛想起了十几年前,在乐鱼他们出生那晚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无穷翻滚的波涛、漫天的雷电,与一座满是金子珠宝的金光闪闪的波涛,还有一条搁浅了的鱼,就快死了。
“草原上的男儿容不得弱者,再加上你左脸全是青黑,想来该是神明不佑。”乐鱼与丹珠尔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他差不多也只有十六岁,在孩子的母亲生育时,他一直在旁陪伴着嘴里还絮叨自己做的梦,当他接过瘦弱的乐鱼时,他想起了那只搁浅死掉的鱼,“所以我让人把你溺毙,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可那个女人却违抗了我的命令,居然抱着你跑了,怎么,她跑回成汉了?”
“我把脸上卸下并不是想知道这些,”乐鱼笑了笑,“只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与丹珠尔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乐鱼随意轻松的态度的确宽慰陆敬观担忧他的心,陆敬观接话道,“而昨晚的夜袭是你的好儿子丹珠尔做的,他想要杀掉你直接得到可汗之位。”
在海都不花不敢置信中,陆敬观徐徐然地告知了丹珠尔背着他与成汉人做了多年的交易,并在他眼皮底子下谋划已久,“丹珠尔的人正在四处寻你杀你,而他的三日后就要继任原本属于你的可汗之位了。”
一向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海都不花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了。
“你在想他怎么敢忤逆自己?明明只要听话下一任可汗之位也会传给他。”乐鱼也口气不紧不慢,他似看透了海都不花心思一般,“我猜他大概会认为你明明是个废物,凭什么能踩在他头上这么久,你没有资格,在丹珠尔心里他再也不能多容忍下去了,毕竟草原上的原则是弱肉强食,而你这个弱者焉能做他丹珠尔的可汗——”
“你——”海都不花突然暴起仰面而起,身体被绳子制住,无谓地挣扎是他的脖子青筋暴起,乐鱼的话无疑是踩到了海都不花的痛脚。
海都不花引以为傲的是他的强大,他不容忍有人把他视作弱者。
陆敬观鲜少见乐鱼办事,见乐鱼两三语就激起了海都不花,微微有些讶然。
“但是现下大人会给你一个机会。”乐鱼转脸对着陆敬观报以微笑,陆敬观见这孩子游刃有余地模样,被情感所触,也跟着笑道,“是,只要你肯答应孤一些条件,孤会出兵助你送你回去继承可汗之位。”
“哈哈哈”一阵怒极反笑,“我不会要成汉人的帮助。”
“只是利益互换,孤帮你,你给孤要的东西,对你,你能重得大位,这是上策。”陆敬观将目光投向海都不花踩断的脚踝,笑意更柔和,“而继承大会……听说继承大会需要各部那颜首领在场,若是此时直接冲进去是不是就能杀了所有人呢?至于你嘛……你的人,效忠你的军师,也都没有一点用处了。”
“那么,你选哪个?”
海都不花哪个都不想选,上策就得和成汉人合作,下策羌人要遭受灭顶之灾,“没有中策吗?”
“啊,不好意思。”陆敬观非常诚恳道,“我人比较懒,只想了两策。”
——
海都不花没有选择,他将被陆敬观的人护送到继承大会上,而他在大会上的出现只是其中的一步棋。
乐鱼为海都不花牵来上路马匹,海都不花看着乐鱼那张脸,冷不丁地说,“你和那女人很像,那女人只是看着温柔,实则是一匹会咬人的母狼,她……她现下在成汉生活的好吗?”
“嗯,她过得很好。”乐鱼点点头。
已经死了六年了。
“是吗?从我这儿逃出去,总算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生活了,嚣张的女人。”海都不花脸上闪过一丝愠怒,时隔那么久仍然不能容忍女人的背叛。
“你知道吗?海都不花。”乐鱼轻轻笑了,“你非常在意我的母亲。”
海都不花猛地扭过脸来大骂道,“我怎么会在意她?那贱人我当年对她不薄,她却逃走了,不知知恩图报的东西……”
“你错了。”乐鱼打断了海都不花的话,“你把她从成汉掳走,让她怀孕,而你一点施舍般的小恩小惠就自我感动,自我高潮,你要是真的对她好,这么多年就不会侍妾不断。”乐鱼的言语句句逼近,他冷静地把眼前的男人的谎言精细刨开,并做了最后的论断,“母亲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你。”
乐鱼实际上自己并不难过,但他会想起自己母亲时常抱着自己哭笑的神情,他为她母亲难过,所以他准备撒谎。
“母亲从来没有提起过你。”这是真的。
“而你自从知道我的身份后,并不关心我如何,反而一直在说我母亲,说明你忘不了她。”乐鱼向海都不花走近了一步,身上的释放出的威压,让海都不花有些呼吸难受,少年人脸上犹如蒙了一层层淡淡的烟雾般,平静漠然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而话语却像一把尖刀精密地、缓缓地推入人体内
“她一点都不在意你。”
“我也一样。”
“还有希望你能完美履行你该做的事,否则我会将你冒犯大人的罪一起算上。”
“我知道你不惧生死,但我会在你死前受够应受的处罚,请你务必重视我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