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革味熏得头疼。

周五下午，俞霁要去老校区开组会。上学期俞霁主动联系一个人工智能方向的老师进实验室做项目。三月底准备转国家级大创，事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兵荒马乱的一整天。上午上完课发现忘记拿导论的作业，急匆匆地回去取完送到教学楼，回来宿舍楼下的外卖怎么都找不见。等联系骑手上确认送到的时候，饭也没了，食堂也关门了。

勉强去小卖部里买份烤冷面充饥，离坐校车的时间只差五分钟。前面的座位都坐满了人，俞霁只能窝到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

校车里又闷又热，恶心的味道和左右为难的狭小座位，再加上司机路口时踩刹车带起来的惯性，俞霁糊作一团。

一路闷到北校区，下车时迷迷糊糊踩到路牙，刚勉强站稳就被车子开走时喷出的尾气波及，鼻子里塞满呛人的汽油味，呼吸都变得难受。

甩甩脑袋拍拍脸，抻抻胳膊捶捶腿，理理衣服原地休整半天，总算勉强打起精神迎接两点的组会了。

组会一如既往，导师开场，师兄师姐分享成果和项目进展。指点两句关心一下，一个小时组会就开完了。俞霁虽然状态不好，林林总总也听进去不少。

研二谭师兄近期课题关于人工智能在医疗大数据分析方面的应用，俞霁对这个领域有点兴趣，心里琢磨着之后有机会去打下手学点东西。想到这里，心头的小小鸟扑腾两下，终究还是没精打采地耷拉翅膀。

有点烦，不高兴，俞霁想。

时间还早，俞霁在老校区沿湖溜达。

湖边火红的山茶花正值花期，春雨过后满地浓艳。余下的幸运儿整朵整朵站在枝头，昂首挺胸，快意洒脱，肆意吞吐春日里的热烈。

俞霁站在树下，仰头静静地欣赏这片大红大绿，深深地吸一口气，淡的微不可闻的花香飘入鼻中，抚慰心田。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专注地看着枝头的花。

阳光柔软，花声沙沙，渐渐她感知到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如源泉般灌溉干涸的灵魂，鼓舞来往的每一位行人，向阳向上，满怀希望。

心头的小小鸟好像听到召唤，抖擞羽毛，像花一样骄傲地站上树梢。一阵春风吹来，撞开俞霁胸间堵塞的苦闷，撞进光明的世界。

阴雨过后的世界泛着潮湿的清醒，带着湖边独有的水腥味。

昨日的痛苦渐渐消散。她恬静而平和地坐在湖边的长凳上。看天边大团大团的白云和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纠缠嬉戏，看前方桥上下课的学子说说笑笑，看远处新建的创新基地耸立，寄托这所高校里无数师生的期待。

俞霁想起来妈妈故事里的小兔狲，孤身一人来到钢铁丛林中打拼。她想，我相信，我和多福都有崭新的明天。

五点半打车回学校，六点半到宿舍简单补个妆，七点整俞霁准时迈进老回巷火锅店——不愧是超绝卡点达人。

安逸瑶、谢白星、钟自牧都已经到了，桌上摆满五颜六色的菜品，中间半红半白的鸳鸯锅正咕咕冒泡。

俞霁看着四人小桌，很不确定地开口：“不会就我们四个人吧？”

“可不，就差你一个人了。”谢白星热情招呼：“快来快来，安安旁边还有一个座位。本来还叫了陆笙他们，不过晚上临时院里开会没来成。”

“安安？”俞霁好像听到关键词，默默扭头，眼里八卦的光锃亮。

安逸瑶脸黑了又黑，无语至极，欲言又止却不知怎么开口，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丢出一句解释，“打赌输了。”

俞霁深有同感的拍拍朋友的手表示理解。钟自牧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孔雀开屏的发小，谢白星在对面笑嘻嘻地冲安逸瑶眨眼，安逸瑶索性低头无视。

“人齐了就煮菜吧。”钟自牧被迫接过主持大局的重任。

“好哦。”小鱼同学第一个附和，翘首以盼地看着钟自牧用公筷把新鲜的肉卷和水灵灵的蔬菜下到锅里。

“等一下，还没熟。”

钟自牧放下餐盘就看见俞霁咬着筷子头眼神晶亮地盯着翻滚的锅一动不动，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煮菜，像极了戴着花冠的漂亮小精灵，眼神软下来，打趣似的提醒对面。

“我知道，不过牛肉卷切得薄，很快就熟了。”

俞霁放下筷子，托腮看向旁边的人。今天的安逸瑶戴了只银色的灵蛇耳骨夹，盘在白皙的耳朵上连面容都染上了些许神秘莫测的冷酷。俞霁好奇地左看右看，克制住上去捏一捏的冲动，给安安今日妆造满分好评。

寿星率先动筷，俞霁紧跟其上，其余两人不紧不慢，四个人其乐融融。这家火锅店在校内素来风评很好，没事的时候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大概是离家的学子在这个偏僻山脚下少有的安慰了。

今天的牛油锅又辣又麻，俞霁第一口吃娃娃菜时没沾油碟，一时不察被辣得直斯哈，猛地灌了一大口酸梅汤才顺过气。安逸瑶投来关心的视线，俞霁红着眼表示没事，注意到她面前满盘红油的蔬菜，看看蘸料里分外显眼的小米辣，再看看她云淡风轻的表情，不由佩服地伸出大拇指。

“怎么了？”谢白星问。

“今天的菜好辣，比我上次来他家吃辣多了。”俞霁嘴里还是烧得慌。

“哦我特地嘱咐加麻加辣了，要不试试菌汤锅？”谢白星提议。

俞霁环视一周，突然发现他们三个人都吃辣锅，那菌汤锅是给谁点的呢？

“安逸瑶说你可能不太吃辣，所以点了鸳鸯锅以防万一。”钟自牧补充。

俞霁难得觉得菌汤好，想当初和陈洛洛一起吃火锅，总是对面嚷嚷着要一起吃三鲜锅，自己心怀鬼胎忽悠好友辣锅香。如今一山更比一山高，面对面不改色的三个人，自诩很能吃辣的小鱼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当然了，勇敢鱼鱼，不怕困难。俞霁调理一阵后再次向双椒牛肉片发起冲锋，这次谨慎许多，捞起来后放盘子里稍作等待，在油碟里滚了三圈才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不料酸爽的刺激还是猝不及防地直冲天灵感，俞霁霎时泪眼花花，不巧手边的酸梅汤喝完了，忙不迭搜寻桌子边推车里的椰汁。

“慢点吃。”钟自牧说。

“这么辣吗？”谢白星夹起一块牛肉。

“我觉得还好，能接受。”安逸瑶说。

“挺好吃的。”钟自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