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资本家还要资本家。”裴听寂低笑,伸手理了理李净睡乱的头发,指节蹭过发梢时带起细碎静电,“还有两天就新年了。”
冬日,暖阳穿过窗户,倾洒室内,和着香氛的清新。抬眼望去,巨大的玻璃窗外,江水波光粼粼,游轮徐徐划过江面 。
看着附近明显有家人聚餐或朋友聚餐,李净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只有情侣。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目不斜视地低头用热毛巾认真擦手。
悠扬的钢琴曲声中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净。”
条件反射,李净下意识回头。一米开外,李母正用那种标志性的审视目光看着他。李母是位优雅干练的女人,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的细纹非但没有减损她的气场,反而昭示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旁边站着李父与夏润,更确切地说,是李润。
李母的目光在裴听寂身上短暂停留,没多想,随即转向李净,语气里带着她特有的不容拒绝,“你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倔脾气,无心的话也要记在心里。要过年了,回家。”
夏润明显有些过瘦,像是随时会被江风吹走。宽大的毛衣挂在身上显得空荡,他笑得很柔和,“爸爸妈妈都很想你,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毛,“就算...就算你不愿意给我捐献,也没关系的。”
相比之下,李父口中话语目的性则强很多,眉头从始至终都没舒展过。他直截了当地开口,“小净,关于小润的骨髓配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没有人知道,当李父颤抖着双手拆开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时,内心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作为李家的上门女婿,他这辈子都活在李家的阴影下。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寒门出身的小科员,面对李老爷子提出的入赘条件,他选择了用尊严换取前程。
可午夜梦回时,那份屈辱感总会如附骨之疽般啃噬着他的心,在李家,他的地位太低。
一次酒局上,狐朋狗友借着酒意调侃,“你儿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你”。那天深夜,他站在李净床前,借着门外的灯光端详熟睡中的少年。那眉眼轮廓,确实找不到半点自己的影子。
他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验证了他的猜测。
但他又不敢挑明,他完全倚仗李家。一但与李家撕破脸,他所有拥有的都会失去。
如今,命运告诉他夏润才是他的亲生孩子。但是李净给他带来的屈辱,他难以忘怀。
他很讨厌李净这个孩子。
裴听寂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身姿挺拔,微微颔首,礼貌却又疏离道,“我们要用餐了。”
夏润抬眸看向裴听寂,不知为何,心底莫名涌起一阵紧张。他咳了两声,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显得毫无血色 ,“爸爸,真的没关系,您别为难他。我从小体质就差,生病这事怪我自己,可别给人家添麻烦。”
这话一说出来,有脑子的人都能多想,夏润身体为什么从小就差?就是因为李净占了他的人生。倘若他能在李净优渥的生活环境里成长,如今也会是个健康的青年。
李父本瞬间怒上心头,声音也不自觉拔高,“李净,你怎么如此没良心?这么多年我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裴听寂垂眸,看着李净握紧的手,挡在李净身前,低头看李父,“两个亿,感谢将李净养到二十一岁,够吗?”
听闻裴听寂的话,李父抬起眼,目光在裴听寂身上来回审视。他对裴听寂生出几分忌惮,又不愿露怯,只能反复念叨着,“你,你...”
李母一摆手打断丈夫,语气平淡,“小净,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回家。”说完,她朝着裴听寂,语气是大方礼仪的,“我们走了。”
夏润眨了眨眼,温和笑笑,“祝两位用餐愉快。”他的视线在裴听寂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终于对李净说,“李净,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裴听寂没理他们,将椅子拉到李净身旁,他展开雪白的餐巾,折成三角形,覆盖在李净胸前,“吃饭。”
服务生开始上餐。
或许是因为这段小插曲,因此,这顿饭没有李净想象中的那般不自在。
裴听寂神色悄不作声地观察着李净的饮食习惯,不爱吃海鲜,猪肉勉强能接受,但更偏好牛肉...这些细节与阿姨之前的描述分毫不差。
用过饭,裴听寂感知出李净还是有些低落,轻声询问,“回家?”
李净虽然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个真正约会,但他生性不喜欢扫兴,尽管接下来的活动他也不是很喜欢,但还是摇摇头,“没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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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建成找你玩,你推三阻四,现在倒知道来了。”江明秋指尖一弹,门卡在空中划出银色的弧线,被裴听寂稳稳接住。他嘴角噙着玩味的笑,“记得打钱。”
说完,他顺势看向李净,笑容恰到好处,温和又带着恰当距离感,既保持着世家公子的得体,又巧妙地筑起一道无形的界限。“幸会。”
虽说这是裴听寂头一回带外人,但江明秋倒也没太当回事。圈子里的那些人,不少都和同性玩过,可到最后,还不是得遵循家族的安排,乖乖联姻,回归“正轨”。
李净刚想开口回应,裴听寂,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李净,我在追他。”
闻言,江明秋眉梢微动,终于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郑重地伸出手,"江明秋,阿寂的朋友。"
“你好。”李净抿唇,“李净,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