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天花板,也不是墙。
是一团毛茸茸的白影,正乖乖蹲在她胸口边上,脑袋一歪一歪,像是在分辨她有没有呼吸。
她眨了眨眼,声音嘶哑得像铁屑刮在喉管:“你……”
那东西耳朵一抖,咕哝了一声,然后抬爪子,试图拍她一拍。
“毛毛”一个轻柔的声音从侧边传来,“别动。”
林夕这才偏过头,看见不远处靠在墙边的那个人影。
她坐在一堆废布和铁皮之间,手臂环膝,身上的披风还沾着昨晚雨水未干的痕迹。那人看上去比她记忆中要疲倦许多,可那双眼仍然安静明亮,如第一次在贺家庭院里望向她那般。
“……是你。”林夕吐出气时,像是将肺里所有旧尘都咳了出来。
苏弥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把手边的一小袋水推了过去。
林夕没动。黑狼也没动,只卧在一侧,不发一声。
水獭转了个圈,像是觉得空气不太对,又乖乖跳下林夕胸口,蹭到了黑狼身边。
“你……为什么会在这。”林夕艰难地坐起,声音一沉,“跟踪我?”
“我没那个本事。”苏弥淡声,“是它找到你。”
林夕垂眸,望着水獭那团小身体正在一点点靠近黑狼——动作缓慢极了,尾巴贴在地上,像是在等回应。
黑狼没有吼。只是偏了偏头,看着它。
“你的精神体……不怕死。”林夕低笑,嗓音嘶哑,“上回也这样。”
“它在模仿我。”苏弥道,“我也是第二次救你了。”
她没有多说,像是不想居功。
林夕侧过脸,盯着她良久,眼中情绪翻涌不明:“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我救你,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苏弥平静道,“也不是为了带你回哪儿去登记。你能活着,就够了。”
这话一出,林夕表情微动,眸子骤然暗了些。她低下头,手指慢慢蜷起。
空气静得几乎能听见水獭在黑狼身边轻轻哼的一声。
黑狼缓缓侧身,将大脑袋搭在水獭身旁,尾巴一甩,又静了。
苏弥起身,将披风轻轻放在林夕身旁。
“你很轻。”她忽然说。
“什么?”林夕仰头,目光凌厉。
苏弥望着她,淡淡道:“你昏着的时候,我背你。你很轻。我以为哨兵应该更重些。”
林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眼中那点恼怒忽然被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吞没。
“你家人不会问你人去哪儿了?”
“不会问。”苏弥低头擦了擦掌心,“但我哨兵会。”
林夕顿了下:“你有哨兵?”
“程浩。”苏弥点头,“他刚才才发来感应请求,问我是不是精神屏障出了问题。”
“你怎么回复的。”
“我没回复。”她笑了一下,带着点倦意,“如果他说他要来,我会拦他。”
林夕咬着牙没说话。黑狼像是感应到她的情绪,轻轻哼了一声。
苏弥看了她一眼,忽然低声道:“你怕吗?”
“我怕你?”林夕冷笑一声,“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不是说怕我。”苏弥轻声,“我是说……怕回去。”
林夕怔住,像是那句话击中了她某块早已风干的骨头。
良久,她低声道:“回不去的。”
苏弥靠近半步,在她对面坐下。
她没有安慰,也没有劝她说“还能试试”。
她只是坐着,和她并排。
水獭轻轻靠近黑狼,伸出爪子,学着她平日安抚方式,慢慢拍了拍黑狼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