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醒来时,天尚未亮透。
昨晚的事她已记不清细节,只记得回到房间后连鞋都未脱,就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像被骤雨浇熄的金属,冷却得干脆,没有过渡。
这一夜,她无梦。
精神海空荡得出奇。黑狼没有回应,连那一贯模糊的呼吸感都彻底消失。她试着唤了一声,就像敲响一座空屋的大门,声音轻轻落下,却什么也没回应。
她没敢唤第二次。
窗外的雨停了,天色泛白,树叶上的水珠滴答作响。房间的灯还亮着,冷白色光源将四周照得寂静。
她坐起,目光落在衣架上的制服外套。
是贺泷派人送来的。
制式剪裁,无任何标识,与她在前线穿过的无异。干净、合身,也冷清得像是纸面上的身份卡。
她起身时动作有些迟缓,先将脚从床沿滑落,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花了一会儿才站稳。
换下睡衣的动作很慢,衣料擦过肩胛时,那道几近褪色的印记映在镜中。
印子已经淡了,只余一片发红的痕迹。那是贺泷第一次触碰她精神海时留下的,不是契约,也不是仪式。
他说:“你留着这个。”
那时她没问原因。
彼时的她刚从战场退下,身体尚未恢复,意识也不够稳。但精神海是清澈的,黑狼也还活跃。
她曾以为那是种愿意的表达。
她以为,只要脱下作战服、学会低头、学会行礼、把牙藏起来,就能被牵住手。
她曾在试训期里练习如何说话温和,如何站姿得体。教官用硬尺打她的肩胛,提醒她眼神过锋。她学着收敛、不回应、不表达。
她努力不像狼,努力让自己不难驯养。
可后来才知,她早已被接纳——只是以另一种方式。
她不是被理解,而是被精神力压制、被标注、被放进了封闭系统里。
她用指腹擦了擦肩胛那处印子。那里没有特别的触感,但她总觉得比别处更冷。
穿好制服,她理好袖口,走到洗手台,俯身洗了把脸。
冷水溅在皮肤上,她才真正感觉自己醒着。
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她没有擦。
她盯着镜中那张脸。
没有情绪,也不该有。
她试着探向精神海,像每日例行巡检般查看。
黑狼,仍不在。
它似乎远远地沉在某个她无法抵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