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谦过来碰他手的时候,他还使了点劲儿。
不想打针,不想输液。
想到那根针要在他肉里插两三个小时,他就发怵。
李一谦无奈又心疼:“杭哥。”
柯杭松了劲儿,任由李一谦把他手递过去,用右手把帽子戴上后闭上眼。
李一谦知道,这是妥协了,便把他手托起方便校医操作。
柯杭能感觉到校医用胶带勒住他的手腕,又给他的手背消了毒。他忍不住出声提醒:“姐姐,轻点儿。”
校医:“不痛的。”
过了几秒,手背一阵刺痛后,他听到熟悉的撕胶带声。
一只手把他的手托住,慢慢放到了腿上,拍抚着他的背,“好了好了,已经扎完了。”
李一谦止不住地心疼,柯杭紧张的时候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整只手冰得吓人,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浮木,却止不住发抖。
校医调好液体流速,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
柯杭全程除了那句提醒,就没再说过话,手却还没放开他。
两人相握的手出了汗,李一谦从包里翻出纸巾擦拭。
小病房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柯杭大半张脸都被防帽檐遮住,李一谦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看见瘪起的嘴角,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待手心的汗擦干净时,柯杭就抽走了自己的手。
“明天不来。”柯杭声音闷闷的。
刚才校医说,最好是输三天,柯杭没吭声,李一谦也就嗯嗯应付过去了。
李一谦手盖住柯杭左手腕的输液管,问:“明天不退烧怎么办?”
“肯定退了,又不严重。”柯杭说。
“好,明天退了就不来了。”李一谦好脾气地问,“画了三小时,累不累?用不用给你捏捏手?”
柯杭没头没脑地说:“冰的,流进里面去了。”
“给你捂着呢,过会儿就不冰了。”李一谦说。
柯杭:“哦。”
李一谦把右手伸到李一谦面前摊开,动了动手指:“要不要捏?”
等了两秒,没等到手,等到了柯杭复杂的眼神。
他们俩现在的姿势很诡异。
李一谦坐在柯杭的左边,他的左手搭在柯杭的左手上,右手压着两人的左臂。
“你不觉得我俩的姿势很诡异?”柯杭问,“是要玩抬花轿吗?”
抬花轿,两个“轿夫”的手交叠握住,好让“新娘”能坐在上面。从小到大他们玩了不超过五次的游戏,主要是李一谦不配合。
由于年龄差异,李一谦在初中前,个子都比他们矮得多,又爱跟着他们到处跑。
有次李一妍在学校看到有人玩这个就想试试,但又不想别人碰她,只好回家拉着弟弟和柯杭试。
那时候李一谦就是个小豆丁,李一妍作为姐姐很快放弃了让弟弟做“轿夫”这个想法。
她叫柯杭配合她,两人抓着手,让“花轿”远离自己胸口,蹲在地上让李一谦快点坐上来。
李一谦刚开始抱姐姐比较紧,结果李一妍为了好玩故意颠他,他只好整个人往柯杭那里偏。
结束后便再也不想玩第二次了。
李一谦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柯杭一年多没见过李一谦了,难得看他露出这种吃瘪的神情,笑了,用腿碰了他一下,“说啊,是想抬花轿吗?”
李一谦深吸一口气呼出:“我只是想着你画了几小时的画会难受,想给你揉揉。”
“这有啥?”柯杭恢复了些劲儿,随口道,“你一年没给我捏我这手不还好好的么?”
柯杭知道,李一谦比他自己还在意这双手。
大一时候,除了上课看展,其余时间几乎都在画室或图书馆,比集训时候的强度都大。
放假回家后,才后知后觉手腕疼,去检查说是腱鞘炎。
柯杭害怕手术打针,转头去了不远的中医院,好在中医说可以不扎针,贴膏药就行,他点点头说没问题的。
他回家刚贴好胶带,李一谦就按了他家门铃,柯杭只好去开门,小孩儿眼睛毒辣,一眼就看见了他的手。
当即就握住他的手问怎么了,解释一番后,李一谦倒是比他这个病人还遵守医嘱,死活不让他画画,他也因为无聊带着李一谦出省溜达了一圈。
那之后,李一谦在时,他都尽量注意画画时间,因为实在是不想再看见李一谦泛红的眼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他了,影响心情。
有两次柯杭发火了,李一谦就默默闭嘴,等柯杭画完后提出给他按摩,放松手腕。
因为凶过李一谦,他觉得愧疚,于是格外顺着李一谦,闭嘴接受了。
反正对他没坏处。
“那你这一年手伤有没有复发?”李一谦把他的左手放到自己腿上,右手从手臂下穿过,握住柯杭的,用合适的力道开始给他按揉穴位。
柯杭挑眉:“心疼?”
李一谦点头。
柯杭心里觉得好笑,面上不显,叹了口气,愁容满面,说的话不知真假:“没人给我捏手,我每次画完手疼死了,一次两次的还能忍着揉一揉,后面太烦了,直接泡热水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柯杭又很受伤地问:“你当时为什么要留下那么有歧义的话,还不找我解释?”
如果没有那张纸那管药,他最多以为自己喝多了找李一谦照顾他,屁股痛也可以有新的理解,哪至于单方面冷战一年。
柯杭始终相信酒后胡言乱语当不得真,一切行为也是不受控的。而且李一谦也说了,是他脑补得多了。
就这么越想越愧疚,所以那天后他对李一谦在以前的基础上更好了些,也不知道李一谦能不能发现。
李一谦觉得自己好冤枉,但对着柯杭的湿润的眼睛,他还是没说出辩解的话:“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