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头街口,身穿墨黑铠甲的霍桓站在高处石阶上,眼神漠然。铁掌一挥,鲜血泼洒,人头落地。
一时间,生者眼里只看见红与黑,诡异又夺人心魄,如同从地狱纠缠而出,化作阎王手中锁链,将人勾进无边炼狱。
刑场上,所有人脸上都系了面罩,遮住口鼻。
霍桓挥手让人抬走罪犯,准备离开。这时,一位士兵匆匆而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眼神一厉,问道,“人呢?”
“还在常平伯府,听说是昨夜起的病症。”
话刚落音,高大的男人上马匆匆离去。
而此时的常平伯府,已经乱成一团。
恐慌,悲伤,惊惶从鸣霄院内溢出,蔓延在府里。
府中人人自危,行事走路低眉敛目,不敢发出丁点声音,唯恐被带到鸣霄院,照顾身染疫病的二公子。
林知珩现在难受极了,全身盗汗,忽冷忽热,一会儿像烤在烈焰里;一会又像泡在严冬冰水中。
两股气息在他体内乱窜,搅得他十分痛苦。
耳边传来抽泣声,折磨着他疼痛欲裂的头。
他勉强睁眼,露出一丝细缝,想看清声音来源。
屋中忽然传来惊喜的喊声,“醒了,二公子醒了!”话音刚落,一道身影扑到床前,神情激动,哭声中参杂了巨大的喜意,“珩儿,你怎么样?不要怕,母亲在这儿!”
林知珩想说话,却发现全身痛软,找不见骨头似的,任他怎么用力,也提不起一丝劲。
他失去了对身体的完全掌控。
“珩儿,你不要动!”林夫人连忙按住他,小心翼翼安抚道,“娘叫大夫进来。”
外面的人早已听到屋内动静,忙推门进来。
林知珩一眼望去,是父亲和大哥。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位老者,一位年轻人,两人背着药箱,是大夫。
天光从门外漏进来,他烧得模糊的眼睛这才看清,他们面上都戴了块布,遮住口鼻。一旁侍立的丫鬟眼神惶恐,似乎在害怕什么。
常平伯看到床上虚弱苍白的孩子,双眼通红,忙冲身后大夫喊道,“大夫,快来看看我儿!”
年老的大夫忙上前,两指抵住他的手腕,探查脉搏。
脉沉肝虚,疫病入体之象。
常平伯见老者脸色凝重,心里下沉,仍带着希冀小声问道,“荆太夫,我儿如何了?”
老者只是摇摇头,“脉象虚沉,我再开两剂汤药。”
中年男人听了后,怒从心起,一把抓住老者衣领,怒喝道,“我儿已经喝了两日汤药,病况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你这庸医,到底能不能治好!”
屋内的人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愣住,反应过来连声惊呼。
林知彰赶忙上前,将老大夫衣襟从父亲手里解救出来,“父亲,荆大夫年事已高,不可如此。”
常平伯喘着粗气,喉管发出嘶嘶声,捏得发白的骨节缓缓松开,似乎用了极大的气力。
荆大夫也是个铁骨铮铮的,见主人家如此羞辱他,当即一挥衣袖,横眉竖目怒斥道,“竖子无礼!老夫乃太医院院判,尔等质疑老夫,便另请高明吧!”说完,就要甩袖离去。
常平伯夫人见状立马拦住他,双眼哭得通红恳求道,“荆老息怒,还请荆老大人有大量,救救我儿。”
荆大夫见她言辞恳切,也体谅他们救子心切。于是理了理衣领,缓和了语气,“伯夫人,二公子所染的乃是厉瘴,此症凶险,只能取青蒿萃汁,辅以汤药,百年来厉瘴药方皆是如此。”
常平伯夫人哭着点头,忙令人煎药。
常平伯面色铁青,脸色沉郁站在一旁,纵然心中大恸却也无可奈何。
床上的林知珩听着他们争执,心里缓缓明了,原来自己患的是厉瘴。
一阵恐慌流过心里,他既害怕,也无力。
耳边充斥着哭声,叹息声,惶恐的吸气声,一起堵在心头,胀得他五脏六腑发疼。
忽然,腹部一阵抽痛,五脏六腑翻涌。
他控制不住冰火两重的身体,蓦地抽搐,趴伏在床沿,“哇——”地一声,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呕了出来。
其他人停下说话,急忙朝他看来。
林知彰冲到床边,轻拍他滚烫的后背,忙安慰道,“阿珩,大哥已经派人去找名医了,不要担心,会好的。”
一向文雅温润的公子,此时喉咙紧绷,嗓音颤栗。
林知珩双眼凹陷无神,呕吐过后,筋疲力尽。他虚靠在床沿,闭着双眼,俨然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