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青道:“为什么?你怎么能肯定我不是为了你?”
“因为姑娘虽然在跟我说着话,心思却全然不在我的身上。”
竹青青沉默良久,默默地注视着花满楼的脸,他的脸色是那样平静温和,看不出丝毫怨怼与焦急。
“你真的是个瞎子?”
花满楼笑了:“这已经是我今日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了,十个知道我是瞎子的人里,总有九个会这样问我,也不知是不是我这个瞎子的荣幸。”
竹青青看着他,眼中忍不住多了一丝钦佩:“我突然很佩服你。”
这一句是她的真心话,“像你这样的人,实在天生就应该呆在太阳光底下,不该被任何坏事找上门。”
“坏事若是只找坏人,那就不叫坏事了。”花满楼轻声说道。
“说的不错。”
竹青青请花满楼坐下,这次她这里一坛酒都没有了,当然没有办法邀请花满楼喝酒,她们只能喝着茶,聊一聊天。
竹青青问道:“我告诉他们,让你带着我送你的香来,你带来了么?”
花满楼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三个精致的小瓶子排在桌上。
蓝、绿、红。
分别是那仇人香、君子恨,和相思露。
瓶子的封口还是严严实实,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
竹青青看着,忍不住笑起来:“看来,花公子很警惕,并没有闻过这些香。”
花满楼诚实道:“多亏我有个警惕的朋友。”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模模糊糊的乐声,在一阵竹涛声中,显得格外悠远。
那乐声曲调听来颇为独特,像是中原没有的乐器。
竹青青沉默着听了片刻,幽幽道:“要开始了。”
“什么?”
“当然是仪式了,难道花公子忘了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花满楼有些困惑:“我以为这只是姑娘的玩笑,因为今天的种种景象都告诉我,这里并不是要办一场喜事,你我身边既没有亲朋作陪,也没有媒人道喜,我的四哥就在几里外的山脚下,他却连请柬都没有收到。”
“成亲这件事,有时候的确不是一件喜事,甚至有可能比丧事更令人难过。”
竹青青淡淡道:“不让亲朋来,正好省得他们伤心。”
花满楼若有所思道:“看来,这里的风俗的确与我们那里差距甚大。”
竹青青不再说话,她拿起了那个蓝色的小瓶子,将瓶口往桌子上一磕,瓶口骤然碎裂,其中的香味渐渐散发出来。
花满楼当然听见了她的动作,竹青青看他一眼,柔声道:“不要怕,仪式开始之前,这是必须的,你放心,这只是香,不是毒,闻过了这一味香,并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无论怎么样,花满楼总是愿意给别人一个被信任的机会,尽管这个叫竹青青的姑娘身上已背了不少的恶名,他却还是选择了相信她这一回。
仇人香并没有仇人的气息,也不是什么沁人心脾的花香脂膏,这个小小的瓶子敲碎了,里面散发出来的,竟只是木头被火焰焚烧之后的气味。
“闻了仇人香,恩仇两茫茫。”
一把火烧干净,什么都不剩下,当然是茫茫。
花满楼闻着这气息,心头微动。
竹青青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又拿起了第二个瓶子,正在这时候,一个苗民突然急匆匆地跑了上来。
他是刚刚接花满楼来时队伍里的一个,本来应该跟其他人一样,在楼下候着,此刻他却擅自上了楼来,手里还端了一盆水,乱糟糟洒了一路。
竹青青的眉头皱了起来:“谁让你上来的?下去候着。”
那苗人是个瘦弱的小个子,他端着水盆,耸着鼻子道:“我闻到着火的味道了,想着上来救火,谁知道并没有。”
竹青青黑着脸:“滚下去。”
那小个子点点头:“哦。”
但是说完了,他还是站在原地,手里捧着水盆,岿然不动。
竹青青忍不住再次瞪向他,这次瞪过去,她却忽地愣住了:“你是谁?”
这个小个子,绝不是他们这里的人。
小个子突然嘻嘻地笑了起来:“我是来抢亲的人。”
“抢亲?”竹青青已知道,这人恐怕是个江湖中的无名小卒,是来找麻烦的。
但她并不担心,敢来这里找麻烦,岂不是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她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这个人,鄙夷道:“你想抢我?你有这个本事?”
小个子摇了摇头,鄙夷的表情比竹青青更胜一筹:“谁说我要抢你了?”
他用下巴指指花满楼,道:“我要抢的,是这个如花似玉的新姑爷!”
说着,他手里的水已朝着竹青青泼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