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主任都开始过分地怀疑,是不是路将宁在中考的时候也是通过抄袭而得的成绩?
“没有,”平白无故的污蔑让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路将宁不悦地皱眉,他的脸上没有辩解的气愤与慌张,全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分数是我用实力考出来的,上次衔考的分数,连同这一次的联考,也都是我故意考那么低的。莫须有的罪名我不认。”
就算是没有作弊事件的发生,这句话仿佛是在承认,五校联考我也不放在眼中,我就是故意考低分,然后给学校拉低平均分。
主任气笑道:“你说得倒还挺硬气。”
路将宁无动于衷,他的态度在极大程度上表明了这次作弊事件是他人给予的诬陷。
而作为扔字条的人,陈商与路将宁的态度一致,坚决指认是路将宁在考试前故意找到他,只因为两人曾是初中同学,关系较其他人而言更为亲近,路将宁也了解他是个面子软不会拒绝别人的人,便有了作弊一幕。陈商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了路将宁。
他说得楚楚可怜,路将宁从冷眼面对他丑陋不堪的嘴脸时开始就发自内心的嘲笑。
越往后听,路将宁越觉得恶心,不由自主地扯起泛着讥笑的嘴角:“你公然为自己的恶臭德行分发好人卡的事情,你家里人知道吗?还是说,你把所有的罪行都像是推卸给我一样行云流水,将它们一并都推给坟地里的老祖宗了呢?你是想让他们多多修炼好转个好胎是吧?他们知道你这么孝顺吗?”
陈商横眉立目:“牵扯父母算什么!”
“那也得先说你有吗。”路将宁歪斜的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他的目光像淬着霜雪的刀刃,直直地剜向陈商的眼,接下来说得每一句话都是故意拖长尾音,漫不经心的语调却又能让陈商听得清清楚楚,“初中你做过什么,我都记得,你是在第一天怎么和杨志阳骚扰女生,我也都记得。我自认为没有跟你结什么仇什么怨,你却害我,我只能想到,你因为邹其邻所以才会这么对我。”
前面的话都是笑话,对于主任这种成年人而言,几乎就是听个乐呵,把它当孩子的黑历史罢了。但邹其邻的名字一出,主任瞬间想到上次手机的事情,不由得看向陈商。
可心虚的人是不会直视别人眼睛的。
像是被戳中命脉,陈商垂着头,但嘴中还是怯懦地嘀咕着认定的事情。明明气势已然削弱大半,不过他无论如何就是不松口。
监控没有较高的清晰度,无法辨认当时的情况,只能确认路将宁在考试期间确实向陈商的方向侧头,而不久之后,陈商便把手中的纸条向他那边扔去。
事已至此,双方各执一词,再多说也无计于补。但路将宁故意隐瞒真实实力这件事情,主任有必要与他的父母交谈,以此来追究孩子身心健康问题。
所以路将宁的母亲是必须要来校不可。
——
在另一边,麦望安坐在教室里,桌面上平展开的《平凡的世界》竟因为心烦意乱而感到枯燥乏味。他时不时瞄向门外,没有教师管教的走廊上会出现几抹学生的身影,这些学生会趁着空闲时间,去餐厅买中午的午饭,亦或是和同学一起买新出炉的大鸡腿。
吵吵闹闹的环境让麦望安心血沸腾,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朝门外走去,路过杨延年的位置时又被塞了一只。没等到意想之中的道谢,他看过去,小姑娘早趴下继续睡了。
未到下课时间的走廊上喧嚷一片,放眼望去人影不多,大都是从敞开的班级门内传出来的欢声笑语。麦望安走到十四班墙壁的饮水机处,有心地朝左手边看去,愣是单单看见门口的一个空桌子。路将宁还没回来。
他走到十三班对门的窗前,看向宁静的校园。从教学楼的窗口看去,被阳光浸染的静谧校园美得像一幅画。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在暖风的抚触下翻飞起舞,穿透树叶后落在地面的大小不一的光斑就像湖面上波光粼粼的闪光,偶尔会耀得人睁不开眼。
等再睁眼,看见的又是另一幅景象,几个结伴的学生攥着手中的鸡腿,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楼前,脚底的影子像是眼馋的孩子,时而在前挡住,时而被甩在身后,就是得不到。
几道学生的身影消失在楼下后,麦望安从外收回视线前,他惊奇地发现了从拐角的阴凉处,夹着尾巴跳出草丛凝望他的无常。
无常看似早就察觉到他的存在了。
麦望安是没有别人那般胆子的,于是他对着窗外招手,示意无常偷偷摸摸上楼来。
鬼灵精怪的无常竟是看懂了他的手势。
有种被猫咪认可的自豪感,麦望安大喜地向楼梯口走去,可惜他没有等到小猫,等来的是已有些时日未见,却又不想见的人。
杨志阳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竟来找他。
虽然他对杨志阳的刻板印象已经因为宿纯然而缓和,但由于路将宁被陈商指认作弊一事,让他连坐了与其多年好哥们的对方。
如今却又不止这些,无常怕生,杨志阳的到来必然会耽误他与无常见面。
在重要的事情前横差一脚,每个人或许都会厌烦吧。所以不管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见他,他的脸上都没有旧友相逢的喜悦。要说那张生硬的脸上非有点儿什么,怕是只剩尴尬。
这分明是蓄意的一次见面,杨志阳的脸上倒也有些像是蓦然撞见的不自然:“我来找你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路将宁那边闹得很僵,他可能需要同考场的你作证。”
提起路将宁,麦望安心头一颤,可杨志阳上来就说这句话让他感到狐疑:“你不是和陈商玩得最好吗,你不应该站他那边?”
好似提前知道他会这样说,杨志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玩得好那也是从前,中考后我们就不在一起了,何况他不是还有一个更好的朋友吗?每天一起吃饭上下学……”
他的话让麦望安的面孔出现一道裂痕。
很自然的,麦望安想到了沈从意。
从前的他与沈从意几乎是形影不离,他们两人的关系甚至要比杨志阳与陈商的关系还要不错。可物是人非,短短时日,这段关系也会出现嫌隙,他想到那日沈从意与宿纯然站在一起的画面,他突然有些害怕,怕沈从意把杨志阳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另一个人。
麦望安沉了沉心:“所以现在去吗?”
杨志阳无意间扫了一眼窗外:“嗯。”
他们的班级在二楼,办公室处在两栋楼中间的三楼。路上,在进入办公楼门前,麦望安突然想起忽略的一个点,忙转头:“你是怎么知道路将宁需要我去给他作证的?”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麦望安在没有听见声音后便止住脚步。很快,杨志阳的脸上开始泛滥出不同于之前的慌张,他的眼飘忽不定,四处瞟望,唯独不肯对视。
不需要多想,麦望安就意识到有诈。
“你是让我去给老师添堵吗?”麦望安顿时怒火中烧,不过顷刻间他便抬脚离开。
杨志阳庞大的身躯挡住了他的去路,两人僵持期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杨志阳卸去所有阻挠的力道,而麦望安也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朝着声源转头望去。
但就只这一望,便让他生生愣在原地。
前来的人不是老师,是路将宁的母亲。其实也可以说……是他的母亲。
那踩着风火轮一般的脚速让她的脸色泛滥着淡淡的红,像春天盛开的第一枝花,掩盖了周围一切的光彩,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女人在看见他们两人时,微微颔首,她看起来好像并不知道,麦望安长着跟她儿子一样的脸,那眼神宛若看一个过客,匆匆瞥来一眼,匆匆绽放出笑,而后又匆匆离开。
熟悉的皂香从身边掠过,麦望安呼吸一滞时,女人的脚步也随之悄悄地停止。
“同学,你们主任的办公室在哪儿?”
麦望安呆若木鸡地对视上那双含笑而又充满疲倦的眼睛,与她指名了对应的位置。
女人看去,莞尔一笑:“谢谢你了。”
麦望安扯着生硬的笑摇头:“……”
遥望着那愈渐愈远的背影,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打开的一扇门内,麦望安才意识到自己的双眼蓄泪,涨潮成一片浑浊的池塘。
“你不进去的话,你会后悔的。”杨志阳说完这句话,径直走向办公室的门前。
在开门之前,他还特意朝麦望安扭头看了眼。
如他所愿,麦望安终究还是踏入那扇门。
他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噤了声,尤其是路将宁与级部主任,他们的表情就好似在询问麦望安,你又来这里瞎凑什么热闹?
麦望安自然是看懂了这层意思,在进门前他也知道杨志阳骗他来这里不是因为路将宁想要让自己替他作证。但现在既然踏入所有人的视野,麦望安便借用杨志阳的理由。
“我与路将宁同一考场,我可以作证路将宁没有抄袭。”
麦望安的座号位于路将宁之后,他的说辞有相对的力量,“并且在事发之前,我与路将宁大部分时间在一起,他有没有见过陈商同学,我都知道。至于在宿舍或者教室里有没有私下见,这些老师也可以问同学、调监控,总能还他一个清白。”
主任诧异:“你也认识这个同学吗?”
麦望安平静地看向陈商,说道:“我与路将宁毕业于同一个初中,甚至我们还是小学同学,他是什么样子我都清楚。当然,陈商同学当年在初中做过什么,我也清楚。”
既然陈商敢撕破脸面诬陷路将宁,无论什么原因,麦望安也不再为他保全面子了。
“你说什么你都知道,”主任意味深长地瞄向路将宁,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女人,缓缓而言,“那你知道他故意隐瞒实力吗?”
此言让麦望安突觉惊疑,他微微睁大双眼盯着路将宁,心中疑惑不定,势必要从路将宁那张脸上寻找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路将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复又垂眸。
得知结果的麦望安了然于心,不卑不亢地看向主任:“我知道。甚至最近课下,都是路将宁一直在帮我辅导英语学科。这也是我为什么时常和路将宁待在一起的原因。”
从主任说出隐瞒实力的那一刻,路将宁的母亲就疑惑不解地四处张望,而在麦望安继续解释清楚后,她这才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儿子的肩头,满脸的无声质问。
“您是路将宁的妈妈是吧?”主任扫视到这边的动静,连忙看去后提起微笑,“本来喊您来是因为作弊一事,但如今看来,没有定论的事情我们需要先把它一放。现在坚持让您来学校的理由,想必您也知道了。”
母亲还沉浸在儿子刻意隐瞒她实力的事实里无法自拔,她摇晃儿子:“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