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矜醒来,日光已经洒进屋内,自己好端端地躺在龙榻上,身边还留有萧临川清冽的龙涎香气息。
"小主醒了?"青禾姑姑上前,温和出声。
顾矜心头一震,猛然意识到天色已经不早。按宫规,宫妃第一日侍寝后,理应天不亮就起身去给太后请旨谢恩,这是后宫千百年来雷打不动的礼数。
如今日上三竿,眼看都快到辰时,再躺下去皇帝都要下朝了——她竟犯了如此大忌,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她急切地撑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被青禾轻轻按住了肩膀。 "小主不必惊慌,"青禾唇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皇上晨起时就吩咐过了,说小主昨夜辛劳,已命奴婢亲自去太后那边告过假了。"
这看似体贴的安排,却让顾矜心底瞬间结了一层寒霜。
——看来昨夜她确实得罪了这位腹黑皇帝,他这步棋下得精妙,分明就是推高她的声势,让她直接冒犯太后,坐实她骄纵宠妃的形象。
恐怕从今以后,她连一日清静都无法得享了。
出了乾清宫,已有抬椅等着。
随行浩浩荡荡还有好几个小太监,抬着满满当当的赏赐送顾矜回承乾宫。这阵仗,是要让满宫上下都知道"新宠"的身份了。
顾矜咬紧内唇,心中暗骂这位帝王的算计,却只能维持着那副端庄妩媚的宠妃姿态,缓步走向凤轿。
倒是身旁的含烟丫头浑然不知主子内心的波澜,只当真是天降鸿福,兴奋得双眼发亮,步伐轻快如同踏在云端,脸上洋溢着做梦般的憧憬与喜悦。
这一场好戏,一演便是整整三日。
纵使顾矜每日回到承乾宫便闭门谢客,依然躲不过嘉妃那双几乎要喷出怒火的眼睛,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与此同时,游戏世界的玩家公频早已炸开了锅。
"这什么鬼游戏设定?一个破NPC也能独占皇帝三天?开什么玩笑!"
"策划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服务器出bug了?"
"我充了整整一万八的钱包,就为了看一个系统角色得宠?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了?"
顾矜盯着这些如暴雨般刷过的弹幕,紧张感像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下游走。
这种反常的人设太过显眼,简直就是系统漏洞的明显信号。在她曾经带领的测试团队中,
这种异常早在内测阶段就会被标记并修复,怎么可能出现在正式服务器上?
与此同时,灵动娱乐总部大楼的顶层,技术监控室内灯火通明。
"组长,您得看一下这个服务区!"实习生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指着面前的监控屏幕,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玩家们都在疯狂吐槽皇帝连续三天只宠幸同一个NPC,论坛里都快炸了,要不要干预一下系统参数?"
组长正埋头处理另一台电脑上的数据,闻言头也不抬,只是轻描淡写地问道:"充值数据有什么变化?"
"呃......"实习生快速切换到数据面板,眼睛瞪大了,"说来奇怪,不但没有下滑,玩家充值热情反而比往常高出了37%。尤其是那些原本想争宠的女性角色玩家,反而更加拼命地氪金买道具了。"
"那不就得了,"组长终于抬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皇帝AI已经开启了自主学习模式,他喜欢谁,是根据行为模式和性格匹配度自动计算的。这才是真正的沉浸体验,我们干预什么?再说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数据好看就行,这可比我们预设的剧情有意思多了。"
没人管游戏平衡,顾矜只好亲自上阵。
她不断修改玩家的随机判定,给他们创造和萧临川偶遇的机会,或是刷取太后的好感度,同时还要强行把对自己的攻击值压到负数。
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她又发现自己的小跟班陶乐乐至今未上线,这让她更加心浮气躁起来。
好在今日敬事房终于传出消息,陛下今晚将传幸了白芷。
这消息如一阵风,迅速席卷了整个后宫。
原本蠢蠢欲动的各路玩家们总算安分了些——虽说不是她们得宠,但好歹陛下换了新人,更何况那人还是官方钦定的天命女主。
然而,玩家们平静了,有些人却坐不住了。
夜色渐深,慈宁宫烛光摇曳间,映照出太后的身影。
她已年逾五旬,但岁月似乎格外眷顾这位后宫至尊,只在她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反而平添几分历经沧桑的韵味。
她的面容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端庄优雅:高挺的鼻梁,略显清瘦的面颊,唇角天生带着一丝上扬的弧度,让人琢磨不透她是在微笑还是在冷嘲。乌黑的发丝已经泛起了些许银丝,却被精心梳理成庄重的发髻,簪上明珠流苏玉钗,更显贵气逼人。
"娘娘,"老嬷嬷垂首轻声道,"敬事房的消息,今晚陛下召见的是白家小姐。"
太后手中动作一顿,眼神却愈发冷峻:"皇帝这些年倒是长进了,当真能忍得住。"她指尖轻请波动烛芯,"让那顾家的连日侍寝,忍到今日才肯碰这个心头挚爱。"
"那令贵人得宠,却恃宠而骄,迟迟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实在无礼。要不要老奴去提点她一番?"老嬷嬷试探着问道。
"啪"的一声,太后手中的银针落在桌上,烛光一颤,她的影子在墙上晃动。
"你这双眼睛,恐怕比哀家这个老人家的还要浑浊。"太后冷笑着摇头,"皇帝宠幸顾家女,无非是两个目的——分散宫妃们盯在白氏身上的目光,顺便拉拢武将世家,给哀家添堵。你这时候上赶着去找茬,不就正中他的下怀?让他借题发挥,再扣哀家一顶欺凌宠妃的帽子?"
老嬷嬷忙垂首:"是老奴糊涂了。那依太后娘娘的意思......"
"他既要与哀家对弈,"太后纤长的手指轻抚着汉白玉棋盒,眼中寒光一闪,"哀家不介意让他三子。"
"可是太后娘娘,"老嬷嬷迟疑道,"圣上到底是在您膝下长大的,从小唤您一声母亲......"
太后陡然抬眼,目光如刀:"你真当他还是那个稚子?"
太后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她还记得那个总是扑在她膝头撒娇的孩子,记得他奶声奶气地喊着"母后"时的天真笑容,记得他第一次习武弄伤了手,哭着来寻她安慰的模样。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