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微兰阁院前的蕙兰花上还滴着露珠,蒋安沅却早已梳妆完毕。
虽说昨日蒋老太太念及她才归家,让她好生休息,免了今日的拜见,但是该有的礼数总是要的,于是蒋安沅一早便去了福安堂。
给老太太请过安后,祖孙俩又叙了会儿话,蒋安沅想着去看看弟弟蒋安衡,结果得知他一早便同曹氏她们一道去了新华门看岳云赛了,蒋安沅索性让人备了马车,也去新华门瞧瞧。
因着今日是岳云赛的最后一轮比试,所以这一路上不可避免的屯街塞巷。
“让开,快让开。”此时一位少年骑着快马向前奔驰。
周围人见状纷纷四处躲避,可是蒋安沅的马车却来不及动作,马儿好像受到了惊吓,扬蹄长嘶,试图挣脱缰绳的束缚,车夫赶紧勒绳,努力控制着方向,但马车仍是剧烈晃动,蒋安沅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斜,她不得不抓紧窗沿来保持平衡。
眼看马车就要往路边撞去,那驾马的少年见此情形,立即勒马停下,翻身下马又随即跃上马车帮忙驭马,这才控制住了场面。
车厢外的朝云、月云赶紧关切地问道:“姑娘没事吧?”
“无事!”
少女声音如环珮玎鸣一般,从车厢里传了出来,回响在少年耳畔。
那少年见马儿安静下来后,当即跳下马车,然后跃身上马便要继续往前行。
朝云见他冲撞了自家马车什么话都没留下,火从心起,便道:“你这人好没礼,冲撞了我们好歹也该赔个不是,哪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少年勒马而立,慢悠悠地垂眸看了眼朝云,嘴角一挑,淡淡道:“这马儿使性子也怪不得我,再说要不是我帮着你们勒住马车,你们家姑娘只怕得摔个面贴地,你不感谢我反倒要赔不是,这又是什么道理?”
月云带着怒意:“简直强词夺理,你……”
“月云,莫要纠缠!”马车内传来蒋安沅的声音。
月云闻言闭上了嘴,朝云却是犹豫了一下,气得跺了跺脚,虽不甘心也只得作罢,可转头时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倒霉,一出门就碰见流氓耍横!”
“站住!”少年轻轻拍了拍马儿的鬃毛,面上仍带着笑,可语气带着几分冷意,“你刚刚说什么?”
朝云本就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可碰上少年的质问,声音还是低了一头:“我、我说真是倒霉,一出门就碰见流氓耍横。”
“流氓耍横?我好心帮你们驭马,反倒遭你这个嘴尖薄舌的丫鬟辱骂,我说怎么别人都没事,偏就你们家的马受了惊,原来是畜生随了主啊。”少年眉头一挑,语气甚是傲慢。
蒋安沅本不想和这种人多言,但见此人着实难缠,便掀开了车帘走了出来。朝云、月云本还想同那少年理论,但见了自家姑娘,便上前去扶她下了马车。
蒋安沅神情自若地走到了少年前面,轻声说道:“刚才是我的丫鬟失言,我代她赔礼。可公子在城内骑快马惊扰了路人,亦是失行,我的丫鬟让公子赔个不是也在情理之中,公子若真非丫鬟所言之人,那还烦请公子自重些。”
少年的神情微微一滞,目光不自觉地定格在她的身上。
只见她一袭蓝色轻纱裙,梳着双丫髻,身姿纤细,但却不似弱柳扶风那般羸弱,初夏的一抹阳光洒在她身上,似丽日照芙蓉一般明丽,窈窕天成,裙摆随风轻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双清澈灵动的黑眸也正打量着端坐在马背的少年。
少年一身茶白色的圆领窄袖锦衣,腰间束着白玉革带,缀着碧色玉佩,约莫十六七的年纪,生得倒是面冠如玉、风流俊逸,不过剑眉之下的一双桃花眼里透着轻傲。
蒋安沅见他穿着华贵,但行事招摇、言语轻佻,料想此人定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
“我说,你们还真是亲主仆啊,说话都一个腔调,怎么老是倒打一耙?”少年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如今你这个主子更甚,当街拦我去路,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讹人不成?”
蒋安沅听完他说的话,又道:“在场之人都是亲眼所见,怎么是我倒打一耙?再说,这路公子走得,我就走不得?”
少年原以为眼前的女子柔弱无害,没成想却是句句不让,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蒋安沅见他一直打量着自己,于是一脸正色道:“公子可知在京都街巷及人众中,无故骑快马可是犯了王法的?”①。
少年眉头轻挑,却不以为意:“倒是读过点书!那你又可知,事急从权,本少爷有十万火急之事,骑快马也是无可厚非。”
“我看公子不过才十六七的年岁,不知任朝廷的什么要职?又有什么要紧之事竟在城中快马疾行?我看分明就是你乱寻的借口。”
面对蒋安沅的质问,少年没有生气,反而向前俯身,眼中带着玩味,轻声说道:“机密自然不可与外人道!倒是姑娘一直纠缠在下不放,莫不是对在下有意?”
少年生得着实好看,一双桃花眼笑意温润,语气听着竟也有一丝蛊惑,周围不少看热闹的女子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你、你…..”蒋安沅一时竟不知怎么回嘴,半响才道:“你简直是无赖、下流!”
少年见她气得说不上来话,满意地回身端坐,眼里满是得意之色。
朝云看着自家姑娘被调笑,赶忙上前怒道:“你这人怎么恁不知羞,我们姑娘清清白白,你这无赖少信口胡言。”
“就是,一大男人当街欺负我们几人女子算什么本事。”月云也附和道。
少年本想继续跟她们理论理论,但看了看时辰,心道不能在耽搁下去,于是便道:“行了行了,本少爷不想再费口舌,赶紧让路。”
蒋安沅却不急不徐地说道:“向我道了歉,我自会让路!”
“我说你一个女儿家,在大街上好似疯妇一般,到底谁不知羞。”
看他这般,蒋安沅不再多言,面色不改地站在少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