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织心本无意窥探敬王府家私,可敬王妃和郑夫人未必逼她太紧,今日更是当着郑妙云说出“开枝散叶”之语,全然不顾惜谢织心的颜面。
她轻易不愿和人费事费心地多做缠斗,却也绝非逆来顺受之辈。倘若敬王妃真要不管不顾地把郑妙云抬进门,她自有千百种办法,让敬王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织心想得深入,碗碟中竟不知何时多了块杨梅排骨,梅子酸酸甜甜,炖出来的排骨也是清香扑鼻。
她一抬眸,顾云舟正深深地打量着她。他眸中如夜色朦胧,幽深冷淡,让人看不清里面的半点意思。
二人眼神方一对上,顾云舟眸光登时一转,简洁道:“吃饭。”
谢织心顿了顿,圆润可爱的眼睛一亮:“妾身遵命。”
约摸着过了一个时辰,宴席行将落幕,郑夫人道伴月阁东偏房里还备下了茶水果子,众人又都说笑着往东偏房那处去。
月落如霜,伴月阁有如灿星伴月,环绕四周的红墙绿瓦尽是月华流光。
这样美好的景致,不免有人驻足观赏,也称得上是雅事一桩。这一驻足不要紧,却闻伴月阁通往东偏房的连廊处“咔嚓”一响。
紧接着,“砰——”的一声,居然是个男人从房顶掉了下来!
“啊!”
仔细往那处一瞧,跌下来这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怪异的是,这人并未着里衣,只在身上挂了件碧蓝色的丝绸袍子,敬王妃这一行人中多是女眷,夜色如水时,碰上如此风骚放浪之人从天而降,哪个不心惊胆战?
郑妙云同敬王妃走在最前边,属她二人离得最近,受到的冲击也最大,敬王妃倒还镇定自若,只是往后退了两步,至于郑妙云,她到底还是少经风雨的姑娘,骤然便惊叫出声。
顾云舟下意识把谢织心往身后推了推,立时召来了伴月阁附近的守卫和差使,将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绑了起来。
几番动作,行云流水,镇定冷静。
许是怕王府出了什么丑事外传于人,敬王妃定了定神,便吩咐人将男人送去了伴月阁西偏房,只留下几人在东偏房陪客。
谢织心、顾云舟等人则随着敬王妃往西偏房去,郑夫人和郑妙云亦齐聚西偏房。
西偏房原是赏月台改造过来,终日只见月光不见太阳,谢织心走进来坐下时,身上不免阴寒阵阵,如同进了广寒月宫一般。
先是敬王妃开口道:“你是何人,为何藏身此处?”
那男人跌落在地时,头顶便砸出来个汩汩流血的伤口,现下烛火一照,阁中几人不免倒抽一口冷气,他半边面孔被血浸透,再加上脸颊处细密的擦伤,瞧着竟似个骇人的山中魔鬼。
也不知是伤口疼得厉害还是怎的,男子仅仅皱了皱眉,并未开口答话。
顾云舟冷冷启唇:“夜深之时,来历不明,王府不缺送死的刺客。”
男子周身一凛,顾云舟背对烛火之光缓缓走来,他穿一身雪白色如云纹锦袍,眸中色彩却没习得半分雪的光洁,反将冰的寒凉锋利展现的淋漓尽致。
夜的阴影透过月光笼罩在男人眼前。
他嘴唇发干:“我不是刺客!我不是!”
“何故藏身王府?”顾云舟居高临下,眼神极寒。
“是……是世子妃!是世子妃说自己寂寞难耐,才让小人藏身在此,小人都是受了世子妃的唆使!”男人似乎是终于顶不住压力,痛哭流涕起来,“世子妃,小人对不起您,可小人不想死啊……”
顾云舟冰凉如水的目光顿知转向角落里默默无声许久的谢织心,却见其出水芙蓉似的清秀面容上显露出几分愕然。
如此飞来横祸,必是有人存心!
谢织心的手指不自觉握紧了衣角:“世子明鉴,妾身根本不识得这人,他分明信口胡说,污蔑妾身。”
她的余光不经意扫到郑夫人那处,摇荡的烛光下,形貌昳丽的女子微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