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又是一年秋。
转眼间,徐煜璟已经拜在郑逊门下数月,而徐煜璟也已经在郑逊的指导下,粗粗读过一遍四书五经,略通其中之义。
只是郑逊恐徐煜璟生出骄怠之心,没敢正大光明的夸奖,但暗地里却还是让他暗爽不已。
于是乎,远在寒州的王仓和他在京州养老的老父亲就遭了殃,三不五时就要接受郑逊暗戳戳的炫耀。
徐煜璟对此一无所知,不过,随着学习的深入,他原来为了赚福气值而读书的想法也渐渐有了转变。
“老师,今日我想请假半日,今日的课业我已经学完了,请老师考校。”
一袭鸭卵青棉衫的小童笑容清浅,仔细一看还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梨涡,头上是两个用红绳扎出的小揪揪,素净淡雅的打扮反而让他更有几分朝气蓬勃。
郑逊看了他一眼,嗔道:
“你这猴儿,却也不是个安静性子。今个我若是没记错,怕是乡试的官差要来报喜了,你可是急着去见那钟千真?”
徐煜璟笑嘻嘻的应了一声:
“老师慧眼独具,什么都瞒不过您!我与钟兄有些缘分,今日是他的大日子,总要去陪着他。若是大吉,总是要恭贺一番的。”
若是落第,只怕会酿出惨剧,徐煜璟更少不得要看着了。
郑逊闻言,也不由颔首:
“你虽年幼,可心智不逊常人,同龄之人只怕与你为友并不妥当,倒是那钟千真与你投缘,也算一件好事。”
郑逊说完,随后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根紫竹羊毫笔:
“你既走这一趟,便替我赠他一笔,无论成败,以作勉励便是。”
“有老师这支笔,钟兄一定欢喜极了。”
徐煜璟闻言不由有些喜出望外,有老师这赠礼,他心里也能更踏实一些。
随后,徐煜璟道了谢,便离开了县衙。
钟千真家住县城,他也曾家境殷实,只是随着父亲的病逝,母亲病弱,家道中落。
如今,钟千真与寡母窝居在甜水巷的一家大杂院中,他们拿不出更多的银子,所以住的是最差的西厢,阴森潮湿,走到门口便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钟兄!”
徐煜璟上前叩门,没多久,钟千真便湿淋淋着两只手走了过来:
“徐弟你来了?快快请进!”
钟千真看到徐煜璟不由眼睛一亮,立刻邀徐煜璟进去坐。
屋子里不大,却被整理的很整齐。
而钟千真等徐煜璟坐定后,给徐煜璟上了茶水,这才继续清洗衣物:
“徐弟先坐,待我洗完了衣裳再陪你聊。上次你说的那本杂经的原稿便在桌上,我近来略有所感,故而订正了不少,徐弟不若先看看?”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徐煜璟一边说着,一边在钟千真堆放整齐的书堆最上面一看便看到了那本杂经。
而这也是徐煜璟后来与钟千真结缘的原因,老师的藏书固然多,可徐煜璟不愿思维太过固化,这便偶尔在县城的书局逛逛。
倒是没想到,他偶然看到的一本十分感兴趣的杂经,竟然是钟千真所书。
那杂经上的经义似乎大都是作者随手而为,其经义与老师所授略有出入,可却也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这让徐煜璟见猎心喜之余,倒是对钟千真也有了些好奇,这才与他结识。
这会儿,徐煜璟看书看的入了迷,钟千真则擦了一把汗水,面上却不由得浮起一层真切的笑容。
钟千真素来不与人深交,也是那日徐煜璟得知钟千真便是那本杂经的作者,二人很是投缘,聊了许多。
随后,钟千真见时候不早了,犹豫了片刻,方邀请徐煜璟回家用饭。
只是,钟母每每在外忙碌一整日给人浣衣,钟千真为钟母减轻负担,故而在家中总是事事亲力亲为,譬如做饭洗衣之类。
但这样的举动,若是被寻常学子所知,只怕也要暗讽钟千真行妇人之举。
可那天,徐煜璟连神色都没有变动,只是二人讨论学问的声音,伴随着钟千真“笃笃”的切菜声,新奇中又透着和谐。
钟千真很快便洗好了衣裳,他擦干了手,坐在徐煜璟身边:
“徐弟,你以为如何?”
钟千真还有些忐忑,徐煜璟这时才将目光从书上挪开,立刻道:
“钟兄此番修正过的经义较之此前,更为简洁明了,角度新奇。可称一句鞭辟入里!”
钟千真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道:
“徐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也是上次与徐弟一番论经,我这才有了新的想法。”
“这我可不敢居功,我本就被钟兄的经义所吸引,钟兄此前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徐煜璟这话倒也不是虚的,钟千真那本杂经能得书局印售,便足以证明其内容的优秀。
二人就这么低声讨论着,时间缓缓流淌,几乎让徐煜璟都要忘记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了。
直到外头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钟千真捏着书页的手指重了几分,徐煜璟这才知道钟千真内心并不平静。
钟千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徐煜璟:
“徐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