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大方桌摆在院中,星辰和雪莲也来凑热闹,跟着做灯笼玩儿。
萧蕴带来的小灯笼已经熄火,陆狸小心地拆开,裁了白纸贴上去,又沿着原来的笔迹描画出线条,帮她补好破洞。重新亮起来时,几乎看不出破损。
经过白日的观摩,萧蕴已经粗略掌握技巧,她自己摸索着做了一盏灯笼,蒙上画好的白纸,也像模像样。
陆狸做好,才发现多了一盏出来。他画的是嫦娥奔月,美丽的女子眉目清秀,去往心向之地。萧蕴立刻喜欢上,抱着不撒手。
“那这个怎么办?”星辰指着桌上新做出的猫灯,故意又指了指房檐下一排灯的末位,“正好有个空位,挂到那儿去!”
他指的是曾经挂过浔桑灯笼的地方,现在只有一个空钩子。陆狸不说话,但也没有变脸,静静看着。
萧蕴只当看不见他的黑脸,管他高不高兴,拿了自己的灯笼就要过去挂起来,她提着裙子,踩上长凳的边沿,探手去挂,忽然身形歪了一下,雪莲惊叫,她却又站好,稳稳挂上。
挂好却不肯老实下来,立在极窄的扶手上,看向院子里的人,一脸自得:“你看,我早就觉得这里该挂点什么!”
又转头去欣赏,忽然脚下一滑。
“公主!!!”雪莲失声尖叫,身边一阵劲风旋过,萧蕴正落在陆狸臂弯里。
吓得雪莲差点哭出来,连忙要过来接住她,却突然发现,似乎此时还是不要过来的好,急忙捂眼睛。
星辰两根手指捏住眼睛从缝里偷看,只是那两个人分明没察觉,正忙。
灯笼的光不刺眼,柔柔洒下来,萧蕴双手环搭在陆狸肩上,感受手底下宽肩内隐藏的力量,心不在焉,听见他压着气:“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松开,下去!”
她偏不下:“我才不是,你有能耐就把我扔了!”
下一刻猛地一颠,差点真飞出去,吓得萧蕴只能更紧地搂住他的肩。
弄巧成拙的陆狸盯着胸前的一团人,只能咬咬牙咽下一口气:“快点下去!”
脖颈上的力度松了些,萧蕴抬起脸,没什么力道地探过身趴在他肩头,潮湿又温热的呼吸轻缓落在领口,就是不肯听话。
“你不是把我一直当个小孩子吗?那我都要摔了,你抱抱我又怎么了?”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然是没什么,只是彼此身份有别。
若是平常,陆狸不会多想,即便她死赖着不下来他也不会多想什么,此前又不是没抱过背过,可事情发生的此刻,是他已经明确知道,她对他有想法,而这想法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今夜的意义非同寻常,他也没办法当做寻常。
人很小很轻,没什么重量,热乎乎的,正垂着头依靠着他,露出细白修长的脖子,贴在她后背处的手掌心越发热,像摸了火炭,只想蜷起手指,又怕她真摔了。
她却完全不觉得难受奇怪,还在往他怀里挤:“你讨厌,吓死我了!”
“不合适。”他说。
“没什么不合适的。”萧蕴手指绕过他后颈,指尖相扣锁住他,“崔寒烟他都绿过我了,我就不能绿绿他吗?”
“……”
“萧蕴!”陆狸低喝,一霎松开手,如此她便不得不下来,自己站好,“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拿谁来绿他?不对,是绿,绿什么绿?!
“疯?”她根本不在意,“是我忘了,你也是男的,你们男人自然是会帮男人说话,才不会帮我们,一群花心大萝卜!”
陆狸头疼不已,她已经要走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发现她根本没走,而是拿了张伯备好的铁钩子又回来把刚刚做好的灯笼全都挂起来,眼前亮成一片。
“过往的皆已经过去了。”萧蕴立在灯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阿狸哥哥,你看,从今往后你有新灯笼了!我们都在,会一直陪着你的!”
陆狸立在原地,望向灯下的少女,雪白的小脸被染了一层淡色的灯光,一双眼如琉璃般剔透,只对他笑,坚持着告诉他,往事已矣。
她成亲前,最不放心的是这件事吗?既然都如此折腾了,那便随她吧。
陆狸拖长语调,长长地“嗯”了一声,无比认真:“好,听公主的。”
风吹来不知谁家的金桂花香。
“舅舅。”
“往事已矣,我也有我的灯笼,你都帮我修好了。”声音平静,带着浓浓的倦意,“我好累,你送我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