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段北望就以沈雾窗的保释程序存在疏漏为由,通知阮见信亲自来一趟异管局面谈。
阮见信来得比他预想中快。
敲门声响起时,段北望正伏案批阅文件。见推门的是阮见信,他立即将一份文件塞入案卷最底层,露出一角,有“莱安医院”四个字。
莱安医院是阮氏集团合作医院之一,阮见信表面上不露声色,暗地里却在思忆,刚才仓促一瞥间,他似乎看见段北望塞进案卷底部的,是一份机构名录。
随后段北望从文件堆里翻找出沈雾窗的保释文件,递给阮见信的同时佯装整理着桌面,将先前那份名单重新归置,不自然的举动引得阮见信脑子里的弦紧了紧。
“坐沙发上说吧。”段北望起身引路,在阮见信低头翻阅文件时慢条斯理泡了杯茶递给他:
“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阮经理这边重新给签个字。最近局里事多……这么重要的文件,随便派个人送去我怕出岔子。”
“理解,理解……”
理解背后是对双方利益交换的心照不宣。阮见信伸手扶了下茶杯,随后在文件上潇洒签下自己的大名,把它递还给段北望,揭过这个话头:
“家父知道我今天来这儿,正好让我来问一下您,慈善晚宴那档子事有没有什么进展,他最近……很是焦心,总觉得事情出在阮家地界,应该给令郎一个交代……”
他以为他的语气够谦卑也够有技巧拉近他们的关系了,更何况有那么多保释金打下的基础,段北望总不会一句话都不向他透露。
谁知一提到这事,段北望却卖起了关子:“这件事嘛,阮家先不要插手为好。”
阮见信眉峰一挑,脑子里一瞬间千回百转,“我会原话跟老爷子转达的。”
段北望没有应答,而是低头查看起光脑。
全透明光脑屏幕映出倒置的对话框,被坐在他正对面的阮见信看了个一清二楚。
阮见信瞳孔微缩,在镜像文字中精准捕捉到两条信息——
[全黑头像]:
段局,阮氏有关名单您看过了?
是否立即行动?
察觉到阮见信窥探的视线,段北望立刻将屏幕熄灭,抿了下嘴:“工作机密。阮经理看见什么了吗?”
“没有。”阮见信举杯的手稳如磐石,眼尾漾开笑意,“我只是在想现代科技发展得真快,一枚薄薄的芯片竟能承载这么多功能和信息……”
“异管局的光脑都是异能研究中心提供的,阮经理感兴趣可以到那里详细了解。噢……”话说到一半,段北望忽然顿住,似乎终于察觉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阮见信表现出哀痛的样子,“不提这事了,都过去了……”
突然,一道刺耳的铃声响起,一个低沉但急促的声音从段北望的光脑里传出:“段局,那人死活不招,二十四小时羁押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您能不能过来一趟?”
段北望的目光在阮见信与茶杯之间逡巡,“不好意思阮经理,工作任务在身……你还有别的事吗?”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阮见信脑中飞速串联起刚才窥见的名单与聊天记录,段北望作为局长亲自提审羁押犯人的机遇可谓千载难逢,他当即爽朗地笑了下:“确实还有点事要跟您商谈,段局长您先忙您的,我等您一会儿。”
“失陪。”
段北望不疑有他,脚步匆匆地离开房间。
一分钟后。
阮见信看了眼四周,从沙发上起身,心中讥笑大名鼎鼎的异管局局长也不过如此。顾此失彼,留下这么大空子给他钻。
他精准地抽出被段北望藏匿的名单,如他所料,名单上罗列了阮氏名下所有房产和关联企业,他自作聪明地用手机拍下,发给远在实验室的阮平。
而他永远不会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段北望正冷冷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
在收到段北望将“名单”成功传递给阮见信的消息前,为了防止灯下黑,项培风在夜里独自对目前所在的莱安医院进行了调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临近第二天中午,他从段北望那儿得知阮见信刚刚离开异管局。
他当即开始收拾个人物品,办理出院手续。
这一举动很快通过莱安医院的医务人员传到阮见信耳中。阮见信让医务人员卡一卡他的手续,火急火燎地赶来看望。
这正是项培风算准了的。
既然沈雾窗下定决心要回阮家卧底,他们就得在阮家人面前再演一出戏,既要让阮家顺利接纳沈雾窗,又要为他在阮家的安全加一道保障。
同理“名单”,来“送行”的人最好也是阮见信。
项培风被卡在最后一道出院手续上,医务人员让他别急,等处理好自然会派人前往病房通知。
他索性放松下来,跟沈雾窗并肩坐在床上,聊起了天。
“你怎么确定你出院阮家一定会来人送你?”沈雾窗压低声音问。
“阮家现在风声鹤唳,”项培风胸有成竹,“从举报信到今天这份名单,他们中间出了多少事,哪件跟异管局脱得了干系?我这个刑侦队长在他们的地盘出院,于情于理他们都得来‘关心’一下。”
“你,刑侦队长,”沈雾窗突然学起了项培风的语气,“段局长的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