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白,海风掺着水汽吹向正在赶海的人们,浪花翻腾之间,潮水开始上涨。
“涨潮了!所有人往回走!不要再捡了!”海隅村的老支书拿着掉漆的大喇叭奋力喊话。
海岸上还在捡海货的村民们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突然,有人高声呼喊:“快来人呐!于大家的闺女跳海了!”
凉意侵袭于知乐的身体,让她恢复几分意识。水不断灌入她的鼻腔和喉咙,呛得她生疼。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断在变重,用尽全身力气拍打水面,却只激得起一点水花。
在她绝望之际,急促的踏水声由远及近。
下一秒,她被抬离大海。
脱离危险后,于知乐努力翻开眼皮,只看得见两个脸黑脖子白的人和一片灰白的天空。
随后,她两眼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于知乐觉得耳边有人在说话,吵得她脑袋发疼。
“江大夫,我姐怎么样?”
“发现得早,只是呛了几口水,没什么大事,就是——”
沙哑的声音嘎然而止,停顿一瞬又继续说:“额头的伤口有点棘手,今晚可能会发烧,你得注意点。”
“会不会留疤?”清亮的少年音继续提问。
“不好说,伤口有些深。”
旁人说话的声音逐渐减弱,于知乐太阳穴的胀痛感减轻,前额隐隐发疼,紧接着又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刺耳的声音扎入她的耳朵,她逐渐清醒。
“于知乐这小妮子可真能添乱,现在她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她还敢去跳海,她死了,谁帮她收拾这一堆烂摊子?”
“大嫂那当娘的也是,晕了就不醒。留下几个孩子,一个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懒姑娘,一个走不了路的瘫子,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傻子。全家一个顶用的都没有,她倒好,自己做了活死人,我们两家要累死累活给她养孩子!”
“分家!这次必须要分家!我们可不能当冤大头!”
另一道温柔的女声随之响起:“三弟妹,大哥才走了一周,现在就提分家,你让大嫂一家孤儿寡母怎么活下去?”
“二嫂,你的算盘倒打得好,你家于杨和于齐都是半大小子,盼着过两年说对象,让公中出彩礼是吧?”
“三弟妹,我没有这个意思——”
泼辣女人抢白:“嘴上说着没那意思,心里不知道盘算得多清楚!”
“吴彩霞!你给我闭嘴!”
男人的呵声响起后,泼辣女人又嘟囔了几句话,于知乐在屋里听不清。
跳海、懒姑娘、瘸子、小傻子……
这些词,一个一个地浮现在于知乐脑海里,让她的脑子乱糟糟的。
她想睁眼,却觉得眼皮沉甸甸的,怎么抬不起来。
过一会儿,男声再次响起:“二嫂,彩霞她话说得不好听,但也在理。养孩子也不是给口饭的事,分不分家等娘回来了再商讨。”
凉风习习,吹得于知乐更清醒,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掀开沉重的眼皮。
昏暗的房子不大,但是桌子、衣柜、梳妆台等家具是一样不落。
墙壁和地板由米黄色的石头砌成,颇具野性。窗对着床尾的位置,窗纱被吹起。
她艰难撑起身子,海风迎面而来,带着咸咸的气息,让她本就晕眩的大脑发出想吐的信号。
于知乐再三打量周围的环境,不像是医院。
失去意识前,她正在拍赶海视频,遇到有小孩溺水就扔了手机去救,没曾想关键时刻腿脚抽筋,然后就没了意识。
电闪雷鸣间,一个词语出现在于知乐的脑海里——穿越!
荒谬的想法让她难以置信。
下一秒,她的脑袋轰地被塞入一大堆零碎的画面,让她头痛欲裂,许久才缓过来。
今天是1970年3月29日,她现在身处华国沿海地区的一个小渔村——海隅村。
原主与她同名同姓,今年十九岁,是一个刚刚丧父的小渔女,母亲昏迷,家里还有两个弟弟。
大弟于越十五岁,曾经是村里的天才少年,后因为意外双腿瘫痪。
小弟于迟五岁,出生到现在从未说过一句话,平时也不爱搭理外人,经常被村里人叫傻子。
她从读书起就被小姑接到省城去,养得肤白貌美。去年大学停止招生,省城乱作一团,姑父经常出差不在家,小姑怕护不住她,二月初被逼无奈送她回海隅村。
回村的第一个月,原主家的墙头扒满了来看她的年轻小伙,海隅村村花的名头也是从这个时候流传开的。
原主回村后跟着母亲学织布和补渔网,虽不受继奶奶待见,但碍于父亲寄回的津贴和爷爷的喜爱,继奶奶平常只敢指桑骂槐,不敢缺吃少喝。
可惜好景不长。
一周前,部队传来消息,原主的父亲于海光在执行任务时光荣牺牲,尸骨无存。而听到消息的母亲于婉琴当场晕厥,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父亲津贴断了,母亲昏迷,原主作为小家里唯一的劳动力,白天被继奶奶赶去上工,傍晚还要去赶海。
今天下午,原主如往常一样,退潮后跟着村里人到海滩上赶海,不料却发生了意外。
原主家是个大家庭,除去已经出嫁的大姑和小姑,家里拢共十五口人。
原主父亲于海光青年入伍,当兵第四年带回妻子和原主,之后又生了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