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镜般的水面被接二连三地撞破,可怜的荷花被二人撞得东倒西歪,生生折断了好几根。
河水漫了上来,冰冷刺骨,窒息感把秦淮月抛之脑后的理智生生拽了回来。
她好像,不会水啊!!
秦淮月脑子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地在水中挥舞了几下,身子却不住地下沉。
眼看着河水就要漫过她的头顶,秦淮月张嘴想要喊人,却不小心呛进了一大口水。
河水灌进肺腑,挤压着她的胸腔、鼻腔。
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喘不过气。
晏澄洲就在她的不远处,一袭红衣在水中漂浮,就像拢着一层红色的血雾,他仿佛睡着了似的,也不挣扎,双眼紧闭,嘴里咕噜噜地冒出一串气泡。
秦淮月又呛了几口水,一股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再不自救,她和晏澄洲的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秦淮月不知哪来的力气,胡乱地用手划着水,奋力向晏澄洲游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着他艰难地游向岸边。
小六解了手回来,发现水榭外粼粼的秦淮河中,一池荷花正剧烈地摇动。
他正觉奇怪,忽然瞪大了眼睛——一红一青两道身影从那荷叶底下探出头来,正是秦淮月和晏澄洲!
小六脱了外衣,冲着一旁吓傻了的琵琶姑娘吼道:“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叫人!”
琵琶姑娘如梦初醒,搁下琵琶,慌慌张张地向楼里跑去。
小六吼完,眼疾手快地从栏楯上翻了下去,纵身跃入水中。
秦淮月本就不会水,拖着晏澄洲游了一段,已是筋疲力尽,见小六来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小六咬牙道:“秦娘子,得罪了。”他抓着秦淮月的手腕,拖着两人向岸边游去。
琵琶姑娘带着几个酒保、杂役赶来,见三人还在水中挣扎,连忙下河来帮忙,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秦淮月和晏澄洲给拉上了岸。
晏澄洲双眼紧闭,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声不吭。
小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公子,你可别死啊!”
秦淮月听了小六这话,心下不由得一悸,颤颤巍巍地去探晏澄洲的鼻息。
万幸,他还有呼吸。
晏澄洲的眼皮突然颤了颤。
小六扑到他胸前嚎啕大哭:“公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呜呜呜……”
晏澄洲脑袋涨痛,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将小六从胸前扒开:“咳咳咳……你家公子……还没死呢!”
“晏公子!晏公子!”
掌柜领着店内一大帮人,乌泱泱地涌了进来,围着晏澄洲嘘寒问暖,“公子您没事吧?”
“公子要不要喝点姜茶?小的这就去煮!”
“公子……”
晏澄洲被他们吵得脑仁发疼,忍不住吼道:“能不能闭嘴!吵死了!”
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一人一句,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淹死。
掌柜马上向众人高声道:“安静安静,公子让你们安静!”
众人立马闭嘴。
一阵冷风飕飕吹来,晏澄洲打了个喷嚏:“给本公子备船,本公子要回去了!”
掌柜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连声应是:“好好好,这就备船!这就备船!”
幸好晏澄洲没事。这位公子爷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庆丰楼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众人搀扶着秦淮月和晏澄洲向岸边的码头走去,远远地便看见,一只乌篷船晃晃悠悠地向这边漂来,那船靠了岸,里头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瞧着像是哪家的小姐。
众人正准备避让,那姑娘却睁圆了眼睛,“表、表兄?”
秦淮月的脸骤然垮了下来。
颜琬怎么也来了?
见二人浑身都湿透了,颜琬面上浮起忧色,“表兄这是,落水了?”
晏澄洲的眸光从她的脸上斜斜掠过,淡道:“不劳表妹费心。”
秦淮月垂下眼帘,缄口不语。
他语气不善。颜琬微微咬唇:“姨母说,今日是中秋家宴,我见表兄不在府中,担忧表兄误了开宴的时辰,所以才来寻表兄……”
晏澄洲嘴角抿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讥道:“哦?表妹连我在不在府中,爱去什么地方都这么清楚。表妹每日又是做点心,又是做女红,百忙之中还要打探我的行踪,可真是难为表妹了。”
颜琬哪里晓得晏澄洲如此伶牙俐齿,被他这尖酸的话语一呛,眼圈瞬间就红了,磕巴道:“我、我……”
晏澄洲冷眼瞧着她:“你什么你?”
秦淮月摇了摇他的胳膊,哄劝道:“好了阿郎,快回去吧,表小姐都说了,今日是家宴,本就已经误了时辰,再不回去,只怕老爷和夫人要着急了。”
晏澄洲哼了一声,牵着秦淮月的手上了船。
晏府。
正厅中,金丝楠木雕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各色精致菜肴,却无一人动筷。
中秋佳节,乃是团圆之日。除了在金吾衔司当值的大老爷晏守川,和尚在寺庙中吃斋的晏老夫人,晏家众人基本都来齐了。
晏家大房五岁的小公子晏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看着面前的芙蓉鱼片,馋得直咽口水,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抓。
张姨娘连忙伸出筷子,啪地一下打在他手上,“安哥儿再忍忍,人还没来齐呢。”
晏安实在是饿得受不了,见母亲不让自己吃东西,嘴巴一瘪,张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张姨娘连忙低声去哄,越哄,晏安哭得越大声。
张姨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向卢夫人道:“夫人见谅,安哥儿不懂事,让夫人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