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辛芷不答应,闻衍舟又快速地解释了一堆理由,并表示辛冠清和白泽兰也已经同意。
辛芷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好多了,虽然身体还是发烫,至少她眼神清明,能看见闻衍舟那沾湿着泪水,以至于打缕了的睫毛。
她就这样凝望着他。
闻衍舟喉节滚动,低低地吐出句子:“求你了。”
辛芷大脑转的慢,刚想点头答应,就听见闻衍舟十分没脾气的恳求,赶忙摇头,意思是她受之尚且有愧,怎还能轮到他主动开口请求。
结果脖子刚转动一个小的角度,就牵动了肩部的伤口,刺痛感让辛芷不得不拧紧了眉毛,咬紧牙关开不了口,眼神僵硬。
闻衍舟会错了意,他突觉一股无名委屈,自己到底是有多不堪,让她连生命不顾也要拒绝。
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闻衍舟抿着唇,低着个头,跪在床沿,像是在无声反抗。
辛芷见他忽然又哭了,募然反应过来是她没法开口,表达错了意思,也顾不得自己的伤,从被子里伸出右手,手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粗糙的质感贴上了闻衍舟的脸侧,拭去他的泪痕。
闻衍舟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眼望向辛芷。
辛芷食指的指腹触了触他的睫毛,随后又无力地垂下。
闻衍舟赶忙双手接住她垂落的右手,感受到掌心的冰凉,忙不迭地把她的手送回被子里。
他眼神发亮,快速凑近了两分,激动问道:“阿芷,你是同意了吗?”
辛芷右手再次摸出被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又指了指一边放着的水碗。
闻衍舟恍然大悟,赶忙端过水碗。
他红着耳尖,坐在床沿,一手托起辛芷的脖子,十分小心地避开伤口,一手拿着水碗送在她的嘴边。
辛芷因为发烧,嘴唇干到上下唇直接粘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的程度。
终于在温水的滋润下,她得以开口说话:“谢谢公子,又救了我一命。”
辛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闻衍舟生生从那对清透的眸子里看出了几分温和。
他轻轻放下水碗,又扶着辛芷躺好,轻声道:“阿芷你躺好,我这就去喊人来。”
长京城中不可以走马车,但人力抬的轿子可没有这般限制。
白泽兰和辛冠清站在一旁,忧愁地看着辛芷慢慢挪出房间,上了轿子,不由自主地叮嘱道:“小芷,你一定要好好养身体啊。”
“放心吧,爸,妈。”辛芷努力地挤出笑容,“我一定活蹦乱跳地回来。”
“姐姐!”
白无思把自己哭的皱巴巴地扑了过来,眼看到了辛芷跟前却又停下脚步,不敢碰她。
白无思嗓子发紧,不住地抹着滑下脸颊的泪水:“都是我的错,姐姐,被砍的人应该是我才对,都怪我姐姐。”
白无思已经在心中将自己唾弃了万遍,愧疚的情绪却仍然如同涨潮般将她淹没。她简直就是个灾星,走到哪里都是痛苦和灾难,还连累了她最喜欢和敬重的姐姐,让辛芷险些丧命。
辛芷坐在轿子里,想伸手安慰一下白无思,又实在没力气,只能挤出一句“姐姐不怪你”。
辛芷用眼神示意白泽兰,让她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照顾好白无思,别让这孩子忧思过度了。
白泽兰用力地点着头答应下来,心中心疼的不得了。她的女儿怎么就这么的懂事,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记得照顾他人。
闻衍舟正色同辛家几人道了别,随后命下人抬着轿子离开。
辛芷以为自己好歹能撑到和尚书大人打个招呼,谁知道在半路上,由于轿子太幌,她很快就被幌晕了过去。
轿子只能容纳一人坐下,闻衍舟本是步行在一旁,他有些激动,忍了半路,还是没有忍住同辛芷搭话的念头。
结果喊了她两声,都没人答应。他赶忙掀开帘子,发现辛芷靠着木板就睡着了。
等辛芷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上午了。
闻衍舟早早就守在她身边,见她睁开眼睛,不由得含笑道:“阿芷,你以后不能这么睡觉了。黄大夫给你配了药,每日早晚各服一次。”
辛芷盯着他看,大脑还在发懵,不回话。
闻衍舟自顾自一笑,端过药碗,扶起辛芷,取了几个软垫垫在她身后,随后碗沿搭在她嘴边,示意她张嘴。
辛芷垂眸看向碗里那比咖啡色泽还深的液体,又抬眼看向闻衍舟,眉头微拧,什么意思溢于言表。
闻衍舟身后好像有尾巴在摇,笑了笑道:“不行,阿芷。”
“阿芷把药喝了的话,我有奖励给你。”
辛芷被闻衍舟温和的话语弄得脊骨一苏,无端生出几分羞赫。
她不好意思地从被子里伸出右手,企图自己端住药碗。
闻衍舟没有给她。
辛芷只能就着闻衍舟的手喝完整晚汤药。
苦味浸满舌尖,热意侵透肺腑,她的脸上泛上两坨酡红,眼尾略显湿濡。
闻衍舟收回了碗,手腕搭在腿上,没动,眼睛紧盯着辛芷。
“还有别的药吗?”辛芷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解问道。
“没有,”闻衍舟骤然惊醒,迅速答道,随后逃似地快步走远,“我去给你拿点甜食。”
辛芷看着他落荒远去的背影,回忆起自己上回同闻衍舟吵架的情形。
自己是不是太没有耐心了,她心想,心底泛出几分懊恼。
思及此处,辛芷突然有些坐立不安,仿佛有蚂蚁啃食着脊骨般痛痒交替。
她掀开身上的薄背,挣扎着坐起身子,赤足感受着地板的微凉,缓解着心中的烦闷。
左肩部的巨大伤口深至锁骨,即使已经反复换药几次,辛芷仍然被叮嘱千万不可挪动左臂。
好在右颈的划痕很浅,手心里的伤口也不重,她身子微微向右弯曲,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要站起来。
但辛芷因为昏迷了好几天,基本上没有怎么进食,站起身子的那一瞬间,晕眩感徒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