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都是白厄和昔涟这对好战友合起伙来收拾我。
人变得太强就会这样:别人会主动统一战线。
……其实就是想找个理由捉弄我吧!
猫狗之争有任何必要吗?
两个人闹够了,终于放过“柔弱”的我。
一个人的脑袋占据我的一边肩膀,我从原先靠在树干上的姿势转为假装安详地躺在草地上。
衣服早就乱糟糟的了,沾满草屑灰尘,但魔法保佑,我在爸爸妈妈眼中仍然是文静又爱干净的好孩子。
“唉,真的好热,你们快放开我。”
“哪里热啦?”
我狠狠瞪了白厄一眼:“你当然不觉得。”
白厄很无辜地看着我,似乎在说“真的没有很热”。男孩的脸贴在我的肩膀上,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我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时轻时重的呼吸和胸膛中跳动着的心脏。他在兴奋着,比寻常时候更加快乐。
而昔涟在笑,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颈侧与发丝间,我们两人皮肤相贴,让我觉得有一点痒。她从不觉得我们的亲密有任何问题,笑意吟吟的眼睛总是倒映出我无奈的面庞。
我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赶紧放开我”的话,而是习以为常地顺从了。
这时,小奇美拉跳到我的胸口上,它贴近我们三人的面庞,好像发现了新奇秘密一般兴奋地跳起来。
……好想吐血。
我躺在草地上,不经意间抬起目光,向来时的树林扫去一眼。
在那片隐蔽的灌木丛中,漆黑衣袍的一角在浮动。
毫无由来地,我疑心男人正望着这边出神。
那目光平静得过分,似乎曾有浮世种种在其间沸腾,最终都染上死气,彻底幻灭了。
他在想什么呢?
这样的疑问在我心头闪烁,流星似的划过、飞速消逝了。那和我没有关系。
“你在看什么呀?”白厄问。
我下意识遮掩事实:“我只是想起来,今天没找到野果。”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我们要玩一会儿再回家吗?”白毛小狗自我调节能力一流,完全没有纠结我提起的事情,已经开始琢磨往后时间的安排了。
“你们先回去吧。”我说,“我想去树林里待一会儿。”
“欸?你要去找妖精们吗?”
“啊……嗯。”我漫不经心地点头,不清楚自己应该寻找一个怎样的理由。
“嗯,你只是想自己待一会儿吧?”白厄笃定地说,“好吧,你记得早点回来。”
随后,他做出一副很不满意我的决断的样子,哼哼唧唧地“假装”自己并不在意。我不觉得他的意思难理解,相反,他皱一下眉头,我都能很快理解他思虑为何。
我又抬头去瞧那片神秘的树林,那男人不见了。
这事实令我心生顾虑,连环的困惑开始涌现:为什么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是什么令他来到哀丽秘榭,又是什么忽然绊住他的脚步?
电光火石之间,有一道灵光飞速闪过,没能被我捕获。我紧张地呼吸,想要重拾灵光一现的状态,迫切地向着树林张望,神秘深林回以宁静的注视。昔涟握住我的手。
“你在害怕吗?”她问。
“我……”
“害怕的话,就不要去了。”昔涟说。
“好。”我说,“不去了。”
纷乱思绪凝结的坚冰被打破。我回握住女孩的手,艰难地从地上起身。
我们三人站在黄昏下。太阳快落山了,一望无际的草地上一半是夕阳的金,一半是深夜的黑,我们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走下山坡,走出草地,踏入蔓延的黑。没了孩童的嬉闹,村庄静悄悄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忽的,我听见昔涟的声音。
她问:“任何时代的人们都需要故事,你愿意成为故事的主角吗?”
我本不应该放在心上。过去数年安宁的快乐已经不再令我草木皆兵,这段纯粹又美好的日子令我沉迷,但这一夜,我无法感到真正的轻松。
听见昔涟的声音时,脑海中绷紧的丝线开始急切颤动。
我愣愣地看过去,女孩子双眼明亮,如同溪水冲刷过的宝石,熠熠生辉。
粉发铺在月光下,像褪色的血,是一场会越来越浅的梦。
“昔涟,你在说什么呀?”白厄问。
“我在问她问题呀。”
“这是什么问题……学校要开展新活动了吗?”
“是一个,嗯,有关伟大冒险的故事!还记得我说的吗?”昔涟注视着我。
白厄一头雾水。我鬼使神差地回忆起我们初遇不久的时候,三个人坐在麦田边,用一副牌占卜未知的未来。
……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离开哀丽秘榭,你会愿意成为救世主吗?”
……
“不,我不愿意。”我说。
回应我的是一个包容的微笑,像在说“你会的”。时至今日,她对我仍然有着自己的理解。我不愿也无法再踏上她所期许的救世之路,即使最初,她并不如此看向我。